两人在一栋老破的房子前下了车。
顾黎拧眉打量着这个被爬山虎爬满，墙壁上满是斑驳痕迹的房子。
她侧头看向林祁思，他怔怔的仰着头，空洞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怀念的意味。
他动了动唇，喃喃自语了什么。
顾黎眉头一挑，暂时歇下换个房子居住的心思，带着他向里走去。
房子似乎很久没有人回来住了，刚推开门就落下不少灰尘。
顾黎挥挥手，掩着口鼻走进去。
房子里不少东西落了灰，厢式的老电视上盖着白布，在电视机上放着一张照片。
是林祁思爸爸还没去世前一家人的合照。
照片里年轻漂亮的女人搂着同样模样精致的小孩，靠在英俊的男人怀中笑得甜蜜灿烂。
顾黎目光在上面短暂的停留后，走入房间。
他们是空着手回来的，如果要在这里住下，免不了要大扫除好好收拾一番。
顾黎推开窗户，阳光落在地上，雀跃的跳动着。
总觉得这个世界很麻烦。
她在还算干净的椅子上坐下，支着脑袋看着窗外的景色。
她可不擅长当心理抚慰家。
【宝贝，别担心！
我为你特地拟定了计划，只要按照我的计划来，很大概率可以抚平崽子的心理创伤！】
8888立马骄傲的挺胸。
“已经留下的伤害是没法抹去的。”
顾黎淡淡的开口。
不管怎么安慰，都很难完全将一个本就陷入黑暗中的人拉出阴影。
她的性格注定了，她当不成为知心妈妈，没办法做到救赎他。
更何况在这样环境下长大的林祁思，心智和三观都和常人不一样。
顾黎看向跪坐在电视机前抱着相片的林祁思。
不过事情也没有很糟糕就是了。
她站起身，打了个响指。
一个扫帚在空中凝结成形，搞怪的扭动着身体，在她的注视下敬了个礼，飞舞起来打扫卫生。
【但如果不解决林祁思的心理问题，如果他又升起寻死的念头怎么办？】
8888耷拉下来，无法否认顾黎说的话。
对于重生回来的林祁思，系统无法监测他的心理活动，也就没办法制定出绝对完美的方案。
“不会。”
顾黎手指在空中虚虚一划，一个长着手的厨师帽凝结成型。
对她敬礼后，火急火燎的冲向厨房。
顾黎来到客厅，靠在门扉处，看着陷入自己思绪中的林祁思。
在她死之前，林祁思是不会轻易自杀的。
因为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相当偏执的乖孩子。
和她曾经收养的一个孩子很像，本性是疯狂偏执的，但却克制着做一个乖孩子。
乖巧听话到了古怪偏激的地步。
最后那个孩子变成什么样了？
顾黎有点迷茫的眨眨眼，想不太起来了。
“妈妈。”
顾黎回过神看去。
林祁思抚摸着照片，长睫颤抖着，在从王顺来那里回来后，首次主动和顾黎说话。
“爸爸说，我身为家里的男子汉，要好好听妈妈的话，照顾妈妈，但是…”
他的声音有点哑，迷茫的眨眨眼。
上一辈子他有在好好遵循爸爸去世前的话，当一个乖孩子，听妈妈的话。
可是为什么妈妈最后那么恨他，咒他去死？
是他做的还不够好吗？还是因为他不够听话？
可他最后也当了乖孩子，乖乖的去死了。
甚至怕妈妈看不见，他还特地打开了直播。
林祁思的背影消瘦而颤抖，精致的面庞上满是脆弱和迷茫。
像是易碎的典藏品，让人忍不住升起怜悯的心。
【宝贝！这是一个很好安慰他的机会！】
过于激烈的情绪波动被系统检测到，8888连忙高声提醒。
顾黎靠在门扉处，静静的看着他没有动。
等待他的情绪慢慢平复后，她才平静的开口。
“林祁思。”
“你想去上学吗？”
林祁思一怔，下意识抬起头看过来。
“什…什么？”
他还沉浸在刚才的低落阴暗的思绪中，冷不防被这么一问，一时间转不过弯来。
“上学。”
顾黎耐心的重复一遍，走向他，微微俯下身，和他平视。
“你才十五岁，有享受教育的权利，你想继续上学吗？”
因她的靠近，林祁思动作诡异的迟缓了一下。
他往后缩缩脖子，垂下眼，害怕似的避开和她的眼神接触。
“我…真的还可以继续读书吗？”
察觉到他的抗拒，顾黎站直身体和他拉开距离。
她假装没有看见刚才自己靠近时，他眼中慌乱滑过的情绪。
而是平静的点点头：“当然可以。”
林祁思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他抚摸着照片，语气乖巧。
“如果妈妈希望的话，我会这么做的。”
顾黎双手插兜，纠正他。
“不是我希望你才去做。”
她顿了顿，平淡的语调中是庄重和严肃。
“而是你想不想，愿不愿意。”
“你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林祁思。”
林祁思的眼神空白一瞬。
顾黎平淡的话语让他的大脑停止了思考，一股莫名的恐慌感席来。
他动作有些大的抬头，连手中紧握的相框撞碎了都不知道。
“妈妈，我…你不需要我了吗？”
他结结巴巴的话语中是难掩的慌乱，想要靠近她，又畏惧和人的接触，生生止住了动作。
只能呆坐在原地，手足无措的看着她。
顾黎垂头看着他，直直的对上他浅褐色的眼眸，心中了然。
真可怜。
哪怕重生了，依旧把抛弃利用他的母亲，当成了精神上的寄托。
不论这个母亲到底是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母亲，也依旧如此。
但如果轻易相信他表面上的无助与脆弱，可是会狠狠摔一个跟头的。
顾黎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颤抖的瞳仁中深藏，不易被察觉的阴郁和病态。
病态向的S卡吗？
她还没有收集过，她很好奇他后期会变成什么样。
“我不会抛弃你。”
顾黎蹲下身，和他平视，伸出手虚虚的托起他的脸颊。
在他想要闪躲又极力控制的挣扎表情下，温和的说。
“你是我的孩子，林祁思，你有对我说不的权利。”
“可我…”
应该做一个听话的孩子。
林祁思嗫喏了一下，怔愣的开口。
顾黎微微勾起嘴角：“叛逆任性一些，我会一直帮助你的。”
“我对你说过的话永远有效，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坚定的选择你，我的孩子。”
所以任性一点，不管不顾一点，向那些伤害过你的人复仇，开出属于自己的绚烂的花。
她浅浅的低语，让林祁思灰暗的眼眸亮了一瞬，随即又暗淡下去。
他紧紧的盯着顾黎，掌心被玻璃碎片划破，血液渗透出来也无法引起他的注意。
“如果是你希望的话，我会照做的。”
片刻后，他用那只满是鲜血的手握住她的手，低声开口。
依旧是乖宝宝的言论，但眼中压抑不住的偏激，几乎快要冲破表面的空洞木愣溢出来了。
庄重的语调如同起誓，呼喊着她，充满幼兽的依恋。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