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床上三位“弟弟”已经擦洗干净,换上了范家兄弟的旧衣衫,熟熟地睡着了。
楚婕只是擦洗了,并未换掉脏衣服,坐在潮湿的地上,双臂抱着双膝,头置于双膝之上,背倚靠在墙边,努力想让自己睡着,可心底却乱糟糟的想着各种事情。
来到这户农家后,她求着妇人烧热水,不让别人参与,只让两个“傻”弟弟去清理幼弟的伤口,是不是惹人怀疑?
范大叔将村里的几位有威望的村长、村民来“亲切问候”自己,自己说的字字句句有没有漏洞?
“幼弟”伤口怎么样?需要在此地逗留多久?姐弟几人什么时候能离开,何时分道扬镳?心愿他们此时是不是在疯狂找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睡过去。
听见屋外出现脚步声,楚婕就惊醒了,忙站起来,揉了揉麻了的大腿,就悄声开门出去,“早上好,范大叔、范大婶”疲惫的脸上,露出让人如沐春风的笑。
范大婶:“毕姑娘,怎的起这么早,你该多歇歇。”
楚婕如今又化名毕曳,答道:“我也习惯了这个时辰就起来忙活,都是忙碌惯了,歇不了,我帮忙做些活计,我劈柴去吧!”
她先揽上一件自己比较能做的活计,她可不敢去挑水,两辈子都没正经挑过水,倒是试过,走没两步就叫苦连天,这时候可不能把这活扛身上,人设容易崩。
自己的斤两,这时候得掌握得妥妥地。
帮忙做饭她也不敢说,这时候的平民百姓,基本还在温饱线挣扎,厨房也算得上隐私、重要的地方,她可不敢乱进,幸好院子一角堆放着砍回来的柴,她就选这个活计。
范大婶客气道:“你是客人,怎么好意思让你劈柴,进屋歇着。”
范大叔帮腔:“是啊,这些活我们都能干,你歇着就好。”
楚婕:“没事,没事,我闲着也是闲着,这时候也睡不着了。”说着拿起斧头,就劈柴去了。
这时候,这些客套话就多说少听,可不比在自己家,必须当个勤劳小蜜蜂,这时候算是寄人篱下,不能惹人厌,出门在外,离家百里,必须得打起精神。
咚咚,敲了门,待里面有咳嗽声响起,楚婕才用屁屁推开门,走进屋子,她两只手都端着碗,是大豆煮的糊糊。
小心放下碗,嘶嘶吹着烫着的手,说:“吃早饭了。”
周一端起一碗,拿着勺子喂给自己主人,周二就伸手朝向另一碗,楚婕眼疾手快地拍掉周二的手,道:“这碗是我的。”
周二收回手,低声埋怨道:“我吃完了,你再去盛一碗不就行了。”
楚婕再给他手臂一掌,“不懂事,这两碗就是咱们四人的早饭,不能再添了。”端碗的时候她看了煮食物的皿器,里面没有太多食物,看这家人的穿、住,应该不是抠门,而是真穷。
周二虽有不满,却也没有再伸手。
周一喂了半碗大豆糊糊,楚婕就出声:“半碗了,他的份吃完了,剩下的半碗是你的。”
周一置若罔闻,自顾继续喂着,楚婕:“你把自己的份给了他,你就没得吃了。”
见他仍旧自顾自,楚婕也懒得再劝,这世界的人,脑回路和自己大不一样的贼多,劝也没用,人家愿意为主子奉献食物,那是人家的自由。
一碗喂空,楚婕就把自己那碗的糊糊,倒了半碗出来,递给周二,道:“这是你的。”
说完,饥肠辘辘的她,迫不及待的吃着属于自己的那半碗。
周二愣了,疑惑问:“你不是说,那碗是你的吗?”他看在双方现在是一伙人,她是女人,她身份贵重的情况下,才不屑去争那半碗吃食。
楚婕:“是啊,碗是我的,我才不要吃你吃过的碗,不过这碗里的食物,咱们一人一半,合情合理啊!快点吃,我要去洗碗了。”
周二心底那一些不满,顿时烟消云散,支支吾吾道:“我不饿,这半碗你吃”,她一早就起来劈柴,昨夜吃的也不好,睡得也不好,多吃些才是。
楚婕看向那半碗,皱着眉,嫌弃道:“你不早说,糊糊都倒过去了,再倒回来都有你家主人口水了,我才不吃。”
此言一出,床上的三个男人都呆住了,这糊糊在她眼里,已经脏了吗?而且,她居然嫌弃主人用过的碗?她知不知道主人是谁?
啊!还真不知道!
离耀不欲过多推辞,说:“她既不吃,你们二人吃了吧。”
周一、周二道:“是”立刻就瓜分了半碗食物。
楚婕接过碗,就去洗碗了。
周二见门关了,道:“她也真是的,都这时候了,还这般讲究。”
离耀道:“随她去吧,倒是个有意思的人。”
洗碗回来,又是敲了门才进,楚婕悄声道:“你们觉得,我现如今该给他们多少银钱合适?”
这个她没经验,他们仨在这种事上算自己人,商量一下总可以吧!
周二:“你有多少银钱?”
楚婕揪住自己的一个衣角,向周二说:“把你身上的小刀借我用用。”
周二从身后拿出一把精巧小刀,递给她。
楚婕用小刀割开衣角,露出一个小小的银锭子,“呐,给这个可以吗?”
这是她身上最小的银锭了,她身上的铜板,都放在荷包里,可趴在树上等鸟的时候,她荷包硌得慌,塞给了苏语凝,导致她身上没有零钱。
周一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说:“你知不知道,这银钱都够这一家子一年的收成了。”
他虽然没有说出口,楚婕却根据自己多年经验,顶了回去,道:“别觉得我傻,我又不傻,要不是没有,,其他银钱了,我才不舍得给这么多呢。”
哎呀,差点嘴瓢说成“要不是没有更小的银子”,幸好及时刹车。
离耀看着楚婕时不时瞟向自己其他衣角的眼神,已经猜出她迟疑的话是想说什么了,道:“周一,拿些铜板出来,让姐姐交给主家。”
接过那些铜板,楚婕也懒得数,蹦着就去找范大叔,不久,院子里就响起了你来我往的客套话——
“姑娘,这可使不得”
“使得,我们姐弟又吃又住的,打扰你们了,这是一点心意。”
“你是客人,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事,你这就见外了。”
“你不收下就是看不起我,才是真的见外了。”
······
······
“当年啊,桂西郡发大水,把农田淹没了,房屋都冲走了,我们成了灾民,想进城都进不去,无奈,爹娘只好带着我们姐弟,随着灾民的步伐,一步步走到了阳平郡,遇到了郡主这个大好人,给了我们吃喝,让我们住收容所,不再四处漂泊。”楚婕着实受不了说太多客套话,就把话题拐出来了,客套话她不习惯说,讲故事可非常习惯,这是昨天她现编的。
“是啊,那年郡主可是救了许多灾民,那传闻都传到我们县里了,第二年,我们县里也建了一座收容所,所长可真是好人,收留了很多乞儿,听说,不仅给饭吃,还教识字呢!”范高山接话道。
范长藤道:“你才去过几次县里?说得你知道的比你老子都多。”
挨了一顿训,范高山手摸摸脑袋,笑笑不说了。
楚婕转向这个家庭的一家之主,道:“这么说,范大叔您知道的更多了?说与我听听可好?”
范长藤:“我那妹夫的表叔的邻居家三儿子,在县里开了家饭馆,他亲自与我说,这收容所,原是郡主为当今陛下祈福、积德所建。哎,你别说,还真就奇了,陛下孩童之时,真就成了聪慧过人、机智无双之人,说她五步可做一诗,十步可做一词,更有人说她力大无穷,可举千斤重。”
楚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