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缡朝尖叫声飞奔而去,传出这叫声的是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而且是令他厌恶至极的陌生人,可听着那声音里的惊恐,心里莫名的一紧。
一把明晃晃的蛇形匕首朝脖子刺来,阿榆抓住那双手往反方向推去。
“你到底是谁?无冤无仇的为何要害我?”困惑不解的阿榆愤愤道,奈何被“老黄”压在地上不好发力,一直无法挣脱。
在匕首距离喉咙一寸之际,一声闷哼,“老黄”被飞至的树枝击中额头,向后仰去。
“若不是灵力受这结界限制,本君还斗不过你们这黄毛小儿?!”盘腿而坐,“老黄”口中开始念念有词,头上”呼呼“冒起黑烟。
跟“老黄”厮打已耗尽体力,阿榆刚从地上爬起来,还未站稳,突然脚下一空,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出现,随着“啊”一声尖叫,身体直往下掉。
这下好了,修什么凝息石,刚从结界出来还没来得及到凡间扑腾,这就死翘翘了——
阿榆绝望的闭上眼睛。
突然,手腕一紧,身体停止下落,绝望的女人悬在了空中,睁眼就见自己手腕上那白皙修长的手指,救命稻草啊~
阿榆反手抓住“稻草”的手腕,感受着那手腕上面的暴起的肌肉线条,暖暖的温度……随即她又哭笑不得,都快死了,自己还在想着揩油。
“抓紧——”脸憋的通红,师缡的声音低沉吃力,半个身子已探入洞口,眼看要滑进去。
“想做一对亡命鸳鸯?嘿嘿嘿,本君成全你们!”阴谋得逞,“老黄”声音里掩不住的兴奋。
随后,一脚下去,“鸳鸯”整个身体栽进了黑洞。
“哞——”
这时,在一旁吓得颤颤巍巍的大黄牛突然冲过来将“老黄”撞飞,师缡掉下去的瞬间,用脚勾住了及时赶来的牛腿,而大黄牛随着突来的力道,被拉入洞口……
体积大了还是有好处的,他们卡住了。
“咳咳,本君还有如此不堪一击的时候”,擦擦嘴角的绿色妖血,“老黄”嗤笑,“竟被一头畜生伤了”。
吃力的爬起,掸去身上的尘土,“老黄”皱眉看着卡在洞口的大黄牛,语重心长道:
“大千世界,潇洒恣意,我等修炼期盼长生,你们却一心求死,既如此,我就好人做到底送你们一程吧!”
双手摆出祭灵法阵,“好人”化作一团黑烟,将近日所得神秘“灵力”注入指尖,瞬间黑洞变大,黄牛和师缡他们直接被吞噬进去。
待地面恢复如常,低眼瞅瞅自己失去神秘灵力的身体,“老黄”低叹,“小姑娘,你可不要怪我,我本也是一心行善修仙,无奈惨遭胁迫,你若不死,死的就是我!他们两个是被你牵连的,更跟我没关系啊!”
灵力一般的小妖进入万枯村只能现出妖身原形,灵力被束,如最低等的禽畜一般。“老黄”靠着神秘人所赠灵力,才可在村中施展变身之法。如今任务完成,她可回去领取解药了。
“滴哒——嘀哒——”
湿冷的水滴声在山洞里回荡,阿榆抱紧了身体,浑身的鸡皮疙瘩直蹦。她怕水,更怕这滴答滴答的水声,潮湿的空气里浸满死亡的气息,让人不觉寒毛直竖。
借着洞顶十几个拳头大小的洞透进来的光,阿榆发现他们在一个水潭旁边,自己身下软乎乎的是师缡,而师缡身下是她的的第二根“救命稻草”,大黄牛。
晃晃晕乎乎的脑袋,她记得在掉下来的瞬间,他们被师缡身上一道朦胧的青光托住,只是在距离地面三四米的时候,光突然消失,他们还是摔了下来。大家虽没受伤,可都震晕了过去。
一阵颤动,黄牛也醒了过来,起身之际,还在昏迷的师缡要滚落在旁边石块上,阿榆一个箭步上前托住。
迷糊间,师缡睁开了眼睛,只见眼前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想喊她的名字,可到嘴边的却又忘记了,随即而来的悲痛涌上心头,哽在嗓子里……
“不哭不哭啊,都是大男孩了,不疼啊!”有节奏地拍着怀里的师缡,阿榆哄孩子般,以为这孩子摔傻了,神色懵懂又悲伤的样子让她心疼不已。
当看清眼前直勾勾盯着他的是夺走自己初吻那人,师缡黑了脸,浑身僵硬地清醒过来,眼里的柔情瞬间换成寒冬冰雪。
“多谢……啊——”
阿榆正欲向救命恩人道谢,谁知他猛然起身,额头直接撞上自己鼻梁,一声痛呼后,疼的她再也喊不出来,只是脸色发白,捂着鼻子跺着脚在地上打圈转。
“对不住……”人生中第一次道歉,有点不适应,师缡苦着脸,紧张的搓着手。
他为人谨慎,过去十六年,何时出过错?自从遇到阿榆,一切都乱了。
“……”深吸一口气,轻轻触摸着胀痛的鼻子,阿榆坐下缓了缓,摸摸肚子,“我饿了,你去找点吃的!”
“好——”回答的干脆利落,师缡怔了一下,浓长的睫毛扑闪几下,眸子里掠过一丝惊讶,自己……这般听话,于是又尴尬的低音补了一句,“就当补偿小兄弟了”。
唉,又何须解释给他听……
“不要乱跑,这里透着诡异,恐有妖怪作祟,那些畜生毫无人性,嗜血成性,你……不要乱跑。”
“……妖也不全是作恶多端,他们中也有心地良善的好妖。”
“……”
师缡咬着唇,眉头一皱,自己好像没必要解释太多。他们军营配合捉妖师捉妖,一年下来也有上百只,这些畜生为祸人间,多少人家被杀戮吞噬,他也想相信有好妖,可是从未遇到过。
阿榆心里一阵颤痛,他如此仇恨妖,若得知自己身份还会出手相救吗……
山洞里岔路横生,如迷宫一般,师缡找了半天,没有找到任何能吃的东西,总觉得这里很诡异,便不再往深处寻找。
水潭边,阿榆和黄牛都背靠石壁坐在地上,沮丧地低头看着地面,俩人姿势一模一样,像等着爹爹寻食回来的小孩,师缡看着两个“孩子”,嘴角一勾,忍不住想笑。
“哗啦”水潭里突然跃出一条鱼。
“啊——”
阿榆和黄牛吓坏了,抱作一团尖叫。
师缡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不知是否该像“爹爹”一样上前护着胆小的孩儿。还有那大黄牛,从掉进山洞就怪怪的,好像一直在模仿阿榆的动作。
看着波光涌动的水面,“爹爹”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他捡起一颗石子击向水中,一条半尺长的大肥鱼漂上水面。
这下“孩儿们”饿不着了。
拎起那条鱼,刚转身,师缡看到捂着嘴的一人一牛。
“我不吃鱼!”阿榆面露难色,说完又捂紧嘴巴。
胳膊被牛腿顶了一下,阿榆扭头看向旁边同样捂着嘴巴的黄牛,一脸无奈。
“它也不吃鱼!”
哭笑不得的看着俩怪胎,师缡将鱼放在一片干草上,冷冷道:
“我查看过了,这里没有其他食物,你们不吃鱼,就饿着,或者……”他很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黄牛,“这里暂时没有找到别的出口,不知何时能出去……”
或许黄牛能寻到出路,毕竟这是它居住之地。
他话未出口,黄牛被他看了一眼就浑身发毛,而阿榆似乎也“明白”了那个眼神。
“好一个无情无义之人!它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动它试试!”
看着挺身挡在黄牛前面的小不点,师缡扶额叹气,自己又没说要吃牛,明明是她自己心里的念头,而且救她的人明明还有他,此刻却已经变成了“无情无义”之人,这小“男人”看似灵光,却是装了一脑袋浆糊,是非不分!
黄牛感激得站起来,脑袋蹭蹭阿榆,抛个媚眼让她跟着自己走。
“你们干什么去?这里恐有妖患……”师缡脸色凝重。
“要你管!我们寻食绝不会带你这种吃独食的人!”
冷“哼”一声,阿榆被黄牛牵着走了,边走边拍着它安慰:
“嘘,嘘,我知道,我才不会告诉他咱们去找好吃的,我也不会让他吃你的,放心啊!”
看着远去的背影,师缡揉了揉眉心,自己又变成了吃独食的小人。官场和战场见惯了尔虞我诈,处心积虑,可是这么直白的颠倒是非还是第一次见,心生厌恶中还夹杂着一丝好奇。
找来一些干柴,师缡架起火堆开始烤鱼。
生火他很熟练,行军打仗在外驻扎免不了生火取暖,可是烧烤烹饪就不行了,整条鱼烤的黑乎乎的,只有腹部一小块能吃。看了好几次阿榆他们离开的方向,还是不见人影,师缡准备开饭。
“吃独食”的人刚把那口鱼肉送到嘴边,只听见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向这里奔来。
“快跑——”
脚步未停,阿榆边喊边从师缡眼前跑过。
置若罔闻般,师缡错愕的看着跑得浑身凌乱的阿榆和……她身边的黄衣小男孩。
两根红头绳在空中一上一下的飞舞着,三四岁模样的小身体跑得比阿榆还快,脚步却重的像头牛在狂奔,水潭被震得回荡出一圈圈涟漪……
哪来的孩子啊?师缡懵了,被坏老头扔进来的?
还有,牛呢?
看看他们跑来的方向,什么都没有,师缡正想着吃完这鱼再过去问问,真的饿得饥肠辘辘了。他拿起那块唯一能吃的鱼肉递到嘴边,刚张嘴,鱼肉便被山洞晃动震得掉在地上。
只见一团冒着噼里啪啦火星的黑烟从阿榆跑来的方向涌来,一看就是个好惹的东西,师缡扔了手里的叉鱼木棍就跑。
再回头,黑烟从火堆上扫过,整条鱼仅剩一具骸骨。
师缡惊骇,很快便追上了阿榆他们,只是小男孩破着脚,似是扭伤了,被阿榆搀着。
背起来不就完事了,这么走下去大家都得死。
二话不说,师缡上前拦腰就要横抱小男孩,结果抱住人家腿时,硬是抬不起来。
看着他憋红的脸,阿榆哭笑不得:“大哥,逃命呢,你倒是松手啊!”
刚刚化成人形的小小小黄,三百多斤重,他哪能轻易抱得起。
三人很快到了山洞尽头,这是条绝路。
他们手拉着手,后背紧紧靠在石壁上,绝望的盯着将要追到眼前的黑烟。
想象到自己将被吃得仅剩骨头,阿榆忍不住嚎啕大哭。
“我这刚出来,一天好日子没过,凡间那么多的美食还未享用,就要被当成美食吃了,呜呜……老天爷,我挖你家祖坟了吗,这么惩罚我,呜呜……”
“呜呜……你没挖老天爷家祖坟……挖的我家的,呜呜……”哭得两桶鼻涕在嘴巴前来回晃荡,小小小黄忍不住开口了。
“还不是你说,那里有吃的!呜呜……”阿榆一眼瞪过去,都怪自己贪吃。
“我说的是这下有吃的了,出口就在那里,咱们可以出去寻食了……呜呜……”
说什么都晚了。
“跳水里!”
突然,师缡拉着两人就往石壁角落一处不起眼的水潭跑去,那里一片黑暗,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你们快进去……我不行!我不行!”阿榆紧张得浑身发抖,头摇得拨浪鼓一般。
师缡看了一眼阿榆,此时她直勾勾盯着水潭,瞳孔分散,眼里的恐惧已经让她失了神。
这时,身边的小小小黄学着阿榆的样子,摇头摆手,“不行不行,我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