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刚下过雨,路面上有些泥泞,马蹄踏过之处泥水翻飞。
众人身上的官衣也不再鲜亮。
反倒多了几分沧桑。
旅途多艰,本想趁着天晴多赶些路。
却在半个时辰后,被一条小河挡住了去路。
虽然眼下是枯水期,河水并不深。
众人用轻功就可以去到对面。
可他们身下的马匹却不行。
河水冰冷刺骨,总不能牵着马淌过去吧。
“那里有一座城镇!”
忽然锦衣卫中有一人惊喜的说道。
众人闻声看去,河边是茂密的树林,透过树木的缝隙,确实能看到在下游有一处比较大的城镇。
河水在城镇中央穿过。
如此,城中定有桥梁可以通过。
“走!”
程武也不想为难这些锦衣卫。
既然有桥,那绕点路也不算太麻烦。
他当先拨转马头,朝着城镇行去。
河边的树林虽然茂密,但还是有一条小路可供通过。
在树林里,还遇到了一位前来捡木柴的樵夫。
一打听才知道,他们方才走的路,原本是有一座石桥的。
只是不知为何,兴许是年久失修,在两个月前塌掉了。
县里一直说要另修一座,可迟迟听不到动工的消息。
前面的城镇唤作王山镇,镇中以王氏族人为主。
此镇另有一条路通往应天府。
程武他们出了应天府之后,路上也遇到过几个岔路口。
有一条应该就是通往王山镇的。
“将军,感觉有些古怪。”
密林中,众人骑在马上,却也只能慢慢行进。
寂静的树林中连鸟叫声都没有,给人一种幽深之感。
“哪里古怪?”
程武看了谢淞一眼,笑容玩味。
“那座石桥,恐怕不是年久失修,而是有人搞鬼。”
“哦?何以见得?”
“嘿嘿......将军,别的奴婢不敢说,可要论这阴谋诡计,咱东厂可没输过谁。”
“这种小伎俩,别说奴婢了,他们都能看出来。”
谢淞瞥了眼身后的锦衣卫。
尖着嗓子说道:“钱达,你和将军说说。”
那锦衣卫连忙回道:“那卑职就献丑了。”
“程将军,咱们来的时候,经过的那个客栈,恐怕快要开不下去了。”
程武目光中并无惊讶,似乎早已料到。
点了点头说道:“那客栈距离应天府,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
“出城的人,时间充裕,肯定不会在那停留住店,顶多歇歇脚,甚至连饭都不需要吃。”
“所以,会在客栈休息的人,只有北上前往应天府的商旅。”
“如果时间太晚,城门关闭,进城的人恐怕会白跑一趟。”
“所以大多会住上一晚,第二天早晨再出发。”
“眼下那条路的石桥被毁,途径的客商,只能绕路走这城镇了。”
“这镇中肯定有客栈。”
“把那些需要住店的商旅,都拦在了这里。”
那锦衣卫赞叹道:“将军慧眼如炬,卑职献丑了。”
程武嘿嘿一笑:“这手段过于粗糙,不用什么慧眼也能看出来。”
众人露出会心的笑容。
谢淞有些犹豫的问道:“那客栈里的老人家,对咱们招待倒也周到。”
“帮衬他一下不过举手之劳,可奴婢怕惹出事端,影响到将军的计划。”
程武心中有些苦涩,他原本是有计划的。
可出了应天府,就感觉自己之前的计划,好像解决不掉自己将要面对的困难。
“不急,咱们先去那镇上看看。”
“不要小瞧这江南之地,可是卧虎藏龙啊!”
程武声音有些冷峻。
谢淞掩嘴笑道:“什么龙啊虎啊的,在将军面前那都是虫子。”
说笑间,众人终于离开了树林。
来到了一处大道,这条道路虽宽,但不似方才那条路笔直。
在这赶路,要多出不少脚程。
若不是桥坏了,恐怕选择这条路的行人少之又少。
此时他们就位于王山镇的入口处。
王山镇是典型的江南小镇,镇中的房屋都是砖石建成,青灰色的砖石上满是青苔和雨水侵蚀的斑驳痕迹,看上去厚重又古典。
正宗的江南水乡。
镇上的道路也是砖石铺就,马蹄踏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因为刚刚下过雨,路上有些空寂。
百余人马,蹄声清脆,打破了小镇的宁静。
路边不时有人推开门,看着门外走过的百余人马队。
只是看到那满街的火红后,顿时吓得缩了回去。
小心翼翼的关上大门,就连呼吸都变得缓慢起来。
锦衣卫们仿佛对自己的威风十分得意。
挺胸抬头端坐在大马上,恍如考中头名的状元郎在跨马游街。
程武看到此番情景心中暗自摇头。
大明百姓畏官如虎,这畏惧里,还不知道带着多少恨呢。
这还只是江南富庶地。
若是西北关中,那些常年闹灾的地方,百姓对官府的态度,恐怕已经是恨之入骨。
也难怪后来的闯王能在那里起事。
“官民势成水火,要在这个地方下功夫啊!”
程武心中暗暗下定主意。
不过具体的事情,还需要慢慢琢磨。
“也不知这镇中客栈在哪里。”
一旁的谢淞嘴中喃喃自语。
可见心里一直惦记着客栈的事情呢。
“这里是出入小镇的大路,想必往前走走就能看到了。”
程武随声附和了一句。
“你赔我的牛!
“你还我牛的命来!”
远处忽然传来几声哭喊。
听声音是个男的,声音悲切中带着愤怒,还有几丝绝望。
还有还有妇人和孩子的哭声。
“是你那牛发疯了,老子不得已才杀的。”
“赔你的牛?老子光棍一条,就剩一条贱命,你想要?”
“拿去!”
一个稍显无赖泼皮的声音传来。
之前哭喊的男子,不知为何惊叫一声。
程武和谢淞对视一眼,拍马向前走了数十米。
转过一个街角,争吵的双方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是个十字路口,应该是镇上通往四方的主干道。
不过江南小镇道路都不算宽敞,这里虽是路口,却也只有七八米宽。
二三十人挤在这里,显得极为逼仄。
虽然人很多,但争吵的双方不过只有四五人。
其中一方明显是是一家人。
当家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上满是泥泞。
像是在这刚下过雨的泥地里打过滚一样。
泥泞里好像还掺杂着血污。
在他身后的女子,身穿粗布衣裙,是个农家女的打扮,神色怯懦中带着几分惶恐。
虽然惊恐,却将手中牵着的孩子,紧紧的护在身后。
那孩子不住地哭泣,泪眼汪汪的看着前方那满身泥泞的男子。
而在这家人对面,则是一个满身血污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