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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以后,我顺利收到了护照和顺便办理港澳通行证,这意味着我的出行没有任何问题。新款的护照和老护照有一些不同,新护照将南海一些有争议的海域划归了中国的领土,一些国家对此表示了抗议,尤其是越南。但这些不是我所关心的,我希望了解到更多关于老黑方面的信息,我相信对老黑情况掌握最详细的莫过于一位叫作小雪的女人,我第一步必须先找到小雪。我不能确定老黑出事以后,小雪有没有离开当地。

小雪不是本地人,她来自于西南某地,那个地方以讲一口生硬的方言和盛产美女而着名。以前我在一些场合我见过几次她,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唇红齿白,小巧玲珑,一颦一笑都足以让男人心动。看到她的那一眼,我承认天生尤物这个形容词并不带夸张。

据说小雪原来是另一个男人的女人,后来才是老黑的女人,至少老黑潜逃前,是他的女人,老黑经常瞒着妻子去他那里过夜。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已经无从考察,老黑不是什么兴趣高雅的人,他不会打高尔夫,也不学禅论道,我见过他最高雅的活动就是顶着肚子,写几个“尝过人生百味,还是平淡最真”毛笔字,写得一般,那时候他身边围着一群人,都说他写得好。

无论是老黑从KtV将小雪捞出来,还是两个人邂逅在健身房,我觉得都是一种非常靠谱的说法,男人如果一直成功,这是一种佳话,男人如果落魄,这就变成了一种笑话,何况那些健身房从来不缺乏扮成猎物的猎手,她们穿着瑜伽裤,“嘿咻,嘿咻”地翘着个屁股踩着共享单车。

我想小雪天使的脸庞,都市流氓般的言语,一定会让老黑欲罢不能。

而现在,我要做的第一步是尽一切可能去收集关于老黑各方面的信息,然后把它们综合在一起,找到一条正确的途径。我在脑子里排出所有和老黑有关联的人,我要找的第一个人是林江。

老黑潜逃以后,林江躲避了一段时间,实际上老黑的事情跟林江没有任何一点关系,他只是出于谨慎,而避避风头是坐过牢的人的常规做法,留出一点时间,静候事态的变化,如果事情不大,他们就会想一些办法,将伤害减少到最低程度。

有人告诉我,林江最近已经抛头露面,可能他觉得危机已经过去。

林江在他的小区门口开了一间超市,我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在给一位顾客刷二维码。显然我的出现让他有点意外,甚至有那么一丝手足无措。

他冲我点点头,示意我到里面先坐一下,顾客走了以后,他跟了进来,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我的对面:“喝点什么?”

我摇摇头。他看上去和几年前没什么两样,只是更胖了一些。他递给我一支烟:“这几年辛苦了吧,真是没有想到,无妄之灾。”

我不想接受这样的宽慰。

“我戒烟了。”我说。

“戒烟了?!以前你可是一天两包。”他显得有些吃惊。

“是的,把烟戒了,也算是一个小收获吧。”

“戒烟的人对自己特别狠。”

“也没有那么狠,只是想能不能戒。想戒都能够戒掉。”

“戒烟可比戒毒难。”

“没那么夸张。”

“抽了二十多年的烟,戒掉,不容易的。”

我点点头。林江以前的身份是老黑的贴身马仔。

“这个超市一年能够赚多少钱?”

“不多,一年二十万上下吧,混口饭。老婆开的,今天进货去了,我帮她守店,”

我们东拉西扯了一番,话题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老黑的身上:“老黑现在情况怎么样?”

“我跟他几十年兄弟,给那个婊子安排的好好的。这个人,不是兄弟。”他突然愤怒起来,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接着说:“我帮他扛了那么多年的枪,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给我。”

“你说的是小雪吧。”

“不是这小表子能是谁?”

“你有他的联系电话吗?”

“我怎么会有她的电话?”

我想起以前他将小雪送来送去。

“给我说说那家公司董事长什么情况!”我说。

“你在里面那两年,国家清理p2p,听说这个政策是突然下来的,资金链断了,股票跌停,只有先停牌,一开盘又跌停,只有又停盘,三个月后,董事长拿办公楼去抵押出三个亿撬跌停板,那个上午撬开了,下午又跌停了。没有资金了,抛盘太多,无救了。一百二十亿估值的公司,跌到二十多亿。”

“我看了,二十几个跌停。”我说。

“三十跌到五六元,血肉横飞。”

“就这样了?”

“董事长开始觉得还有挽救的余地,先跑出去的,跑到岘港,老黑跟着出去。岘港皇冠的赌场那个金鑫问董事长借过钱的,有几个亿。这次出事以后,他跑过去,希望金鑫能够帮他一把,金鑫没有帮。所以就回来,自首了。如果当时还有钱,公司能够稳住。”

“我希望有机会跟老黑碰一面。”

“他跑出去以后跟我们就断了联系,那个小表子跟他肯定在联系,你想办法找到她,我没有她的电话。要么问一下包富。”

“包富电话,你有吗?”

他有包富的电话。林江说:“你发个信息给他,包富现在海边种黄姜。他原来有一部分是融资的,现在债主全部上门来要债,日子不好过的。”

我起身告别,他把我送到门口。我刚想转身离开,他犹豫了一下,说:“前段时间,有个马来西亚的号码要加我的微信好友,我没有通过。我不知道是谁。”

我点点头。是的,在这个没有了人际利益相关的时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闲神野鬼就没必要联系。

我的直觉告诉我,联系林江的大概率就是老黑,而林江也知道是老黑,他们两个人都应该心知肚明,这只不过是一种含蓄地告别方式。

包富给我回了信息,约了第二天见面。

“我们都是受害者。”一见面,包富,这位老黑公司的二股东在我面前滔滔不绝的控诉:“当年他难的时候求救于我,我把自己那么多年做服装生意的积蓄全部借给他,等于说我把全家的人头交给了他。现在我是全家人头落地。”

我静静地等待着他控诉完毕。我不关心包富一家的人头有没有落地。我问他:“小雪联系方式,你有吗?”

包富包养的一个女人跟小雪是朋友,我确定他有。包富拿起手机发了个信息给他的女人,眯着眼睛淫秽地笑着:“老黑出去后,那个女人又找了个男人。这种女人三天不x,下面发痒。”

他的女人给他回复了小雪的联系方式。包富继续说:“老黑出去前给小雪买了一套房子。你自己和小雪联系吧,不要说联系方式是我告诉你的。”

我和小雪确定了在一家咖啡馆见面。我看着她从门口进来张望了一下,冲着我走过来。我想,她才是最后的胜利者,在这场角逐中,只有她安然无恙,无非换了一个男人而已。

传统的观念中总是把女人打扮成弱者,久而久之,在男权主义社会的男人潜意识里,把女人当成一种猎物,骗取女人的欢心将她哄上床,觉得自己就获得了这个女人。恰恰相反,女人靠征服男人来征服物质世界,男人该有的她都有,至于权力,她同样可以使用男人这个杠杆去呼风唤雨,这何尝不是更高明的一种成功。

小雪在我面前款款坐下。老黑此刻亡命天涯。而她依然妆容精致,生活无忧。她很客气的告诉我,自己不喝咖啡,怕脸上长痘。

我不想和她绕弯子,直截了当地告诉小雪:“老黑欠我一笔钱,这是借款,不是投资,这是我和他之间的债务关系,我需要他的联系方式,或者和他见个面,还或者不还都要给我一个说法。我这边需要老黑的联系方式。”

小雪觉察到了我语言中的压迫感,有那么一会儿,她有一点点的犹豫,但是她很快恢复的正常,她恭敬地称呼我为大哥,说:“我这边只有他以前的联系方式,这几个月我们中断了联系,我不清楚这个联系方式能不能用,但是可以给你。你试着加这个号码的微信。”

她给了我一个0084开头的电话号码,这是一个越南的号码,和我在其他地方获取的信息一样,老黑还在越南的可能性比较大,至于林江说的马来西亚号码,可能是老黑的另一个联系方式。谁知道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找到人再说。

我告诉了妻子去越南的打算,她很惊讶,我没有告诉她我是去找老黑,她当然是知道这一笔债务,她是个勇敢的女人,她的内心已经将它放弃了。我告诉她说,我只想有一趟旅行,在监狱里那么多年与世隔绝,我的很多的行为,语言信息与现实世界已经脱节,我希望能够借助这一趟旅行,重新将自己的思想和举止与这个世界无缝焊接在一起。

这是一个理所当然的理由,妻子对我的说法表示理解,因为最近她在我的身上看到了一种烦躁不安,这似乎是精神分裂的一种前兆,她又想到了我那位人间蒸发的姑姑月娥,她暗暗觉得我身上同样具备这种精神病的基因。当我提出来要旅行的时候,她爽快地答应了并表示了支持。

“我给你点钱。”她说。

我觉得很不好意思,事实上我从监狱里出来以后一直没有收入,仅有的一些钱还是之前卡里的存款,我盘算了一下,觉得这些钱足以应付这趟东南亚的旅行。于是我就说等需要的时候我再找你。

虽然我们结婚了那么长时间,但是在这经济关系上还没有能够做到和父母之间那么的融洽和无私,这或许是任何婚姻都存在的一个现象。

我开始计划旅行的方式,当然飞机是最便捷的,从我们的沿海飞到河内需要三四个小时,从内心来讲,我希望这一趟的出行不仅仅是寻找老黑,更是能够将我的精神从监狱里面彻底的解放出来,我明白,虽然我的躯体已经获得了自由,但是我的精神仍然处于一种非常紧张的状态,它是拘束的、僵化的、甚至有一些疑神疑鬼,我希望能够借助这一趟旅行,将它彻底的治愈。

我最终选择了火车旅行的方式,并从陆地口岸出去,这不仅仅基于费用方面的考量,从成本上来说,两者之间相差无几,飞机太匆忙了,我希望借助一种接地气的旅行方式,让自己重新回到人间。

从国内前往越南陆地口岸有三处,分别是云南河口,广西防城港和广西凭祥,凭祥是属于最合理的过境口岸,从凭祥过友谊关,就是越南谅山,当年被战火摧毁的城镇。

我买了去南宁的火车票,又从南宁再坐火车到凭祥,我在凭祥住了一个晚上。

踏上火车的那一刻,我感慨万千,我这一生际遇错综复杂,曾经满怀理想,又甘于堕落,成了一个自己年轻时候的敌人,我背叛曾经的操守,又自我安慰而背叛操守的不仅仅是我一个人。我胆大妄为又胆小如鼠。

和另外一些人相比,我又是被命运所眷顾,我经历过几次人生的风险,挨过刀子,在原始森林里面徒步遭遇绝境,驾驶越野车差点翻下悬崖,任何一条都可以让我一命呜呼,而我大难不死,不但活得好好的,而且活得相当健康,具有年轻一样的活力。我身边的有一些人,那些优秀的人,仕途上志满意得的人,有的身患各种绝症,有的遭遇不测,有的深陷抑郁症无法自拔。

到南宁的火车在路上行驶了一天一夜,大概两千多公里。这是一趟快车,但是没有快到动车的程度,是绿皮火车中的快。这种列车有一个好处,在两节车厢之间可以抽烟,虽然我不抽烟了,但是我喜欢这种列车宽松的氛围,这种氛围搭配最好的方式是泡一碗泡面。

我买的是硬卧,这意味着所有的床铺都是半封闭式的,因此到了晚上,我能够听到隔壁不断传来的呼噜声,我觉得这有点像看守所里面的睡觉,只是这里多了女人的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