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梨花挺着肚子紧赶慢赶到甜水镇罗家,连门都没进去。
她说了多少好话,赔了多少笑脸都没有用。
肚子里怀着孩子,心里就挂着自家男人,自个在罗家门口喊也喊了,闹也闹了,却丝毫不起作用,除了等什么也做不了。
最后等了整整五天才看见自家男人从罗家出来,满脸带伤,鼻青脸肿的。
那五天,对白梨花而言,完全就是度日如年,整个人处在油煎火烤中。
姜文行出事时,罗金宝和他爹去了外地。
罗家的大管事罗风,阿吉的爹,故意设了一个圈套,说姜文行吃里扒外,不仅偷拿罗家的东西,还把罗家铺子的机密泄露给罗家的对头。
罗风费尽心思给姜文行设圈套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怕罗老爷知道阿吉失职没有看顾好罗金宝,导致他落水。
罗金宝是罗老爷的命啊,他的安危是罗老爷的逆鳞。
一旦罗老爷知道事情的经过,不要说阿吉了,就是他也没有好果子吃,这么多年的辛苦经营就付之东流了。
与其战战兢兢不知何日被揭穿,不如奋力一搏。
罗金宝落水这事只有三人知道,罗金宝怕罗老爷限制他以后的出行,肯定不会主动和罗老爷说,至于阿吉,回来罗风就叮嘱过他了,把这件事烂到肚子里,就是梦里说梦话都要绝口不提。
唯一不可控的就是姜文行,再加上少爷对这个人太看重了,罗风怕姜文行影响他们父子在罗家的位置,所以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彻底赶出罗家。
所以他专门挑罗老爷和罗金宝去外地时发作,打的算盘就是初期
还是多亏了铺子的老掌柜托人给罗金宝传信。
罗金宝压根不相信救了自己一命的姜大哥会做出这般事情。
他在罗老爷面前诸般求情,才没有把姜文行扭送到官府去。
当时的情形对姜文行十分不利,即使有罗金宝和老掌柜周旋,尚未能帮姜文行洗刷“罪名”。
从那以后,姜文行再也没有去过罗家。
不过姜文行和老掌柜一直有联系,常有孝敬,他打心底里敬重这个教了他很多,如父亲一般的师傅。
随后几年,只要逢年节,罗金宝依然托人到灵山村给姜文行送节礼,可姜文行每每都推辞了。
后来他听老掌柜提起罗金宝去府城历练,逐渐开始接管家业。
因他岳家在府城,他的生意也不再局限于甜水镇和县城,也慢慢把一些生意转到了府城。
这一来二去,罗金宝和姜文行之间的联系就渐渐断了。
两人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老掌柜的葬礼,罗金宝作为家主去慰问,而姜文行则执弟子礼。
临别前,罗金宝还特意叮嘱姜文行,现如今罗家当家,日后有什么困难,不要客气,随时可以到罗家来找他,还不经意提到罗风如今已不是罗家的管事了,阿吉也不在他身边当差了。
姜文行心里感念罗金宝还记挂着此事,但大户人家的门门道道太多。经此一事,他倒不是说灰心丧气,而是着实不想参与,踏踏实实过自己的小日子就好。
在罗家铺子他和老掌柜学到了不少。再加上小半年的工钱,手上算有了一些本钱,他就在农闲时捣腾了些杂货,一点点积攒。
养儿育女,盖青砖瓦房,一晃这三十多年都过去了,他和梨花都老了。
和罗金宝自那一别后竟成了......
姜文行沉浸在回忆里,耳边响起了姜婆子的话:“那好,你今个去了,结果呢?钱借到了吗?行了,你不用说了,看你那脸色我就知道,肯定没借着。”
姜婆子又咬牙切齿地补了一句: “他们一家子就没有好人,就跟戏文里面说的恩什么来着,对,恩将仇报。”
姜老头明白姜婆子为何如此生气,但还是忍不住辩解道:“金宝少爷不是那样的人,他不在了”
“不在了?”姜婆子听闻此话顿时有些结巴,“可,可他年纪并不大呀。”
“是啊,三周年都过了。听说得了急病去的。他岳家本就在府城,如今孙子又在府城进学,举家迁到了府城,只留了几个人在甜水镇的老宅看房子。所以,我就没张口提借钱的事。”
人死如灯灭,过往的恩仇就随风散了。
姜婆子心中对罗家的那点子气怨散得差不多了。
姜老头的情绪很低落,即使当年被罗风冤枉,但他心底对金宝少爷和老掌柜还是感激的。
一阵沉默后,姜老头打破屋内的安静:“唉,买铺子的事怕是不成了。是我对不起一家子人。”
从甜水镇走回来的路上,他就无比自责。
他原想着今时不同往日了,之前给老大医病,家里除了地里的粮食,没有其他来钱的路数,别人担心还不上,肯定不乐意借钱。
而且当时老大的情况,有人劝过他,医不好吊着命,不要把钱扔进去无底洞,到时候人财两空就不划算了。
如今家里有了营生,他舔着老脸张口向罗家借了银钱,定能还上的。
真是老婆子说的,临老临老了,自己这脑子也糊涂了,把事情想简单了。
自个儿还觉得是十拿九稳的事,可世事难料,现如今真的是没法子收场了。
姜老头有艰难地开口:“明个,明个我再去趟大姐家吧。”
一听此话,姜婆子跟个炸毛公鸡般:“去什么去,你能从她手里抠出银钱来,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姜老头叹了口气,自家婆娘脾气是有些急,可说这话却一点没错,自己嫡亲的大姐满眼只认钱,没留一点缝隙能看见他这个兄弟。
屋里一时间愁云密布。
姜可意刚进门就被胡氏拉到一边。
胡氏从主屋出来,就在院子里蹲守着,只等姜可意一进门就给她通风报信呢。
“买铺子的事眼看是不成了,阿意,你,你别太难过。”
一听姜老头进门就摔倒了,姜可意顾不得和胡氏多说什么,脚步不停就往主屋赶去。
这段时间以来,她和姜平、高氏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心底里反而更亲近姜婆子和姜老头。
她一进门看到姜老头躺靠在床上,整个人蔫蔫的,让一个老人家因着自己的私心,到处奔破,累成这般,她真的是又心痛又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