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岳,你知不知道,这件事让老夫很被动?”
张居正沉吟了一下道:“老师,实际上这件事我们不能够碰,学生当初之所以没有告诉老师,就是觉得,最好老师不知道,哪怕是知道,也当作不知道。”
徐阶沉吟了一下,理解了张居正的想法。如果这件事自己不知道,那些官员直接去上奏陛下,虽然奏章会到自己这里来,但是那个时候,自己将奏章往上一递,让陛下去解决。但是,如今这些人却没有写奏章,而是直接和自己商议,这是要自己挑头。想到这里,他的心中也不怪张居正了,叹息了一声道:
“可是如今为师已经知道了啊!”
值房内陷入了寂静,高拱望向了王锡爵道:“这件事你也知道?”
王锡爵点头道:“下官知道,心中想的和张大人一样,认为大人还是不知道的好,所以就没有告知大人。”
“你们啊!”
高拱叹息了一声,却也没有责怪王锡爵,两个阁老都陷入了沉默。这个时候,徐阶不说话,高拱绝对不会说话。而徐阶也知道这个理儿,最终摆摆手,让张居正和王锡爵出去,望着高拱道:
“肃清,你什么意见?”
“一切听从大人的意见。”高拱恭敬地说道。
徐阶的神色也没有什么变化,心中早知道高拱会是这句话,便凝声道:
“拖!”
高拱的眼中现出了钦佩之色,轻轻点头。
这个事情,绝对不能够他们两个挑头上奏。这给整个大明的官员涨俸禄,可不是小事。不是给一个两个涨,而是给所有的官员涨,耗费的钱粮不是小数目。大明财政刚刚渡过了危机,但是最近几年,天灾不断,大明的财政还没有好到可以给所有的官员涨俸禄。
而且谁不知道,这俸禄一旦涨上去,想要降下来就不可能了。
而嘉靖帝又一个恨不得把钱都搂到自己怀里的人,让他给所有的官员涨俸禄,那嘉靖帝还不暴怒了?
所以,他们两个只有拖,拖到百官没有了耐心,只好联名上奏,反正他们两个不会联名,到时候望嘉靖帝那里一递,不管了。
皇帝得罪不起,但是一下去得罪了所有的大明官员,便是许家和高拱也不敢。
罗信从礼部回家,他也知道现在百官都在议论涨俸禄的事情,礼部也议论纷纷,而且每个人都眼睛放光,议论着应该涨多少,还有人征求罗信的意见,罗信只是微笑不语。没有参合。
罗信知道,这是因为如今大明财政好转,那些官员便想着给自己谋些福利。而且说实话,大明的官员,俸禄实在是太低了。特别的京官,如果只是指着那点儿俸禄,真是养活不了自己,更不用说是一家人了。
想当初,罗信刚刚到詹士府的时候,都在詹士府找不到人,那些人还不是都出去干私活了?
否则就活不下去!
但是,如今的罗信主要是低调,所以能不参合的事情,尽量不去参合。
回到了府中不久,云知秋和陶兴彦便联袂而来。罗信便让下人去做饭,三个人在屋内烤火喝茶。
“哎,不器,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罗信含笑说道。
“现在的官员都在闹俸禄,已经都闹到阁老那里了。”说到这里,陶兴彦抬起手指,向上指了指。
“呵呵……”罗信笑了两声道:“听说了。”
“唉……”云知秋叹息了一声道:“实话实说,大明的俸禄太低了。那些实权衙门还好说,但是像翰林院,国子监和督察院等等这些清流衙门,就指着那点儿俸禄,想要养一大家子,根本就不可能。每到年关,都是这些官员最痛苦的时候。被儿女埋怨,被妻子谩骂,被娘家人看不起,很多这些清流官员都是借债过年。
能借到还算好的,很多人连借都借不到。我给你说个笑话,说是一个翰林院的翰林,过年前,开的那点儿俸禄,被索债的人要走了,大过年的,借给他钱的人,也过不去年啊。而翰林原本脸皮就薄,便将钱还了。但是,却没有钱过年了。便让妻子回娘家借点儿,先把年关过去了再说。
但是,他年年让妻子去娘家借钱,娘家早就不耐烦,便没有借。但是家里别说的肉菜,连米都没有。他便用仅剩下的十几个铜板买了一盆红薯,大年三十,年夜饭便是白水煮红薯。
这翰林夫妻两个感情很好,那翰林更是会苦中作乐。拿起一个红薯递给自己的妻子说,娘子,这个鸡腿给你吃。
他的娘子便拿起了一个红薯,递给他道,相公,这个鸭腿你吃。
两个人你来我往,吃的是红薯,口中说的却都是鸡鸭鱼肉。
他妻子的娘家人终究是心疼女儿,便让她的哥哥在年夜饭的时候,装了一盒子年夜饭给送过来。但是却在外面听到了房间里,翰林夫妻欢声笑语,互相让着鸡鸭鱼肉。登时心中大怒,一脚踹开了大门,闯了进去,却只是看到了桌子上的一盆红薯,那翰林羞得夺门掩面而出。”
屋子里寂静无声,气氛变得凝重。三个人突然就没有了心情。半响,云知秋道:
“现在不仅是那些清流了,便是有实权的衙门,也手头拮据,否则的话,也不会这次怎么心齐,要涨俸禄。”
“怎么会?”罗信道:“那些实权衙门不是富的流油吗?”
“那是之前!”云知秋看了罗信一眼道:“你这两年频频出手,整治贪腐,杀了很多官员。现在的实权衙门的官员也都不敢贪污,如此他们和清流也没有什么两样。
不器啊!
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心中骂你,说不定还有人扎小人呢!”
“这……我倒是没有想到。”罗信的神色有些尴尬。
“唉!”陶兴彦叹息了一声道:“说实话,我们两个也没有什么背景,更是没有的财力,也就指着这点儿俸禄。如果不是这近一年的时间,都是跟着你在南方,你管吃管住,今年这个年关还真是不知道怎么过。
跟了你近一年,吃你的,喝你的,我们两个自己的俸禄都攒下来了,今年能够过一个肥年啊,很久没有过这样的肥年了,真是高兴啊!”
“你们倒是高兴了,我不高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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