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晚风凄冷。时近新年,青戈县也染上了新春的喜庆,处处张灯结彩,一片热闹。
朱星亮所领千余人队伍由于人数众多,除了朱星亮本人都驻扎在距离县城数里之外小平山下。过了小平山,便是与其一脉相连的大平山,而一线天便在大平山。
秦莲笙所领使团有侍卫数百人,为了公平起见,除了徐净等近侍外,其余与紫国军队一齐在小平山下安营扎寨。
青戈县县令早得了消息,恭恭敬敬地等在县城外。一番见礼之后,县令亲迎使团进城。不过,秦莲笙拒绝了县令将他们安置在县衙的好意,住进了设在城外不远处的驿馆内。
驿馆条件极为普通、甚可说粗陋。觉慧和朱星宇倒没说什么,朱星亮甫一踏进驿馆,见那木屋瓦楞,方桌条凳,几乎立刻就变了脸色。许是因为如今朱星宇乃戴罪身份,又地位尴尬,朱星亮对于朱星宇的暗中警告视若无睹,气势汹汹地找到尚在与驿丞交待相关安排的徐净。
“我紫国皇子,身份尊贵,如何能住在这样简陋的地方?”朱星亮质问的语气带着逼人的咄咄气势。
徐净面容平静如水,一双莹亮的黑眸更是深冷如寒潭。“以身份地位而论,我家公主与你家殿下可平起平坐。我家公主住得,你家殿下为何就不可?”说至此,他用余光瞄了眼旁若无人地坐在一张条凳上的觉慧,“何况,你家殿下并无异议。故而,到底是你住不得,还是你家殿下住不得?”
朱星亮气得瞪圆了眼。他横眼徐净,大步走到觉慧面前,拱手道,“启禀殿下,此处条件恶劣,守卫松懈。微臣担心殿下在此留宿安全难有保障。还请殿下三思。”
觉慧端起褐色的粗瓷茶碗,喝了口粗茶,淡淡地说道,“你的好意,我明白。不过,若要深究安全问题,我以为没有比与明辉公主他们同在更加安全的了。”
朱星亮抬眼看了看眼观鼻鼻观心的朱星宇,并未就此退让,而是继续劝道,“殿下,驿馆本是寻常小吏更换文书、换马休憩之所,而青戈县又本贫困,若是殿下住进这样的粗陋之地,一旦传回京都,微臣难以向皇上交待。何况,殿下身份尊贵,青国如此招待殿下,本也有怠慢之嫌。”
觉慧缓缓放下茶碗,看向朱星亮的目光冷了下来,仿佛遭遇了霜降般。“你既称我一声殿下,那么我想要住在何处,还需要考虑你如何向我父皇交待?”他的声音依旧平淡,但眉眼间那浸人的寒意让人忍不住颤栗。
朱星亮身形一震,面色变得惨白。他慌忙低下头,“微臣言语有失,还望殿下宽谅。”
“青紫两国如今交好,青国明辉公主与我紫国朝臣同宿同食,你这‘怠慢’二字又是从何说起?”觉慧表情异常平静,但就这平静却偏偏隐着非同寻常的气势。
朱星亮低着头不敢吭声,额头上早已冒起一层细密的汗珠。
“你是父皇钦点的使臣,我敬你三分,但如此有损两国交好的言辞,我不希望再从你口中听到。”一番敲打,有理有据,又不失威慑之力。
“是,微臣知错。”朱星亮紧抿着唇,眼底的不甘在低垂的眼帘下被藏得很深。
好戏看完,徐净那边也已安排妥当。秦莲笙拉着杜清城,叫上冷妖娆,便要出门。临行前,她转头问觉慧,要不要进城逛逛。
觉慧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灰色僧衣,不由点头答应下来。
朱星宇和朱星亮见此情形,自然得随之入城。不过,经历半日,两兄弟不和,已经分明地看在了秦莲笙眼底。
因驿馆还有些许杂事尚未完全处理妥当,秦莲笙便吩咐徐三留下。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缘由,真正的原因还在于暗中监视沈厉越和秦惊鸿。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当他们几人刚刚走出驿馆,沈厉越却从后面叫住了她。
沈厉越大步走到秦莲笙身侧站定,瞄了眼她身后的杜清城。“殿下,这是要进城?”
秦莲笙点点头,“你若没事,那就一起吧?”
沈厉越彬彬有礼地笑了笑,一幅翩翩公子的模样,任谁也想不到他竟是阎罗殿的宗主。
“荣幸之至。”说着,他做了个“请”的姿势后,又道,“鄙人曾在青戈县待过一阵,对于县城热闹有趣之处颇为熟稔。”
杜清城将秦莲笙拉到他的另一侧,迎视着沈厉越那带着几分嘲讽的目光,淡淡地说道,“那就有劳沈公子了。”
青戈县是边境小镇,因为近几十年青紫两国相安无事,两国客商往来频繁,也就带动了青戈县的商贸发展。虽是小镇,但客商云集,货品丰富,和那三江府比也并不逊色。加上时近年关,货物又比往日更加丰富。
夕阳西下,绚丽的晚霞铺陈天际,仿佛上好的五彩锦缎。金红色的霞光斜映老城,土黄色的墙壁上均染上一层绚烂的红光,多了一分斜阳下的苍凉,也多了几分岁月的厚重。
不过,此刻街上依然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商贩在街的两侧商铺之外摆摊设点,琳琅满目的年货吸引着人们驻足旁观。杂耍艺人也纷纷寻了空档卖力地表演着。一时间,吆喝声、叫卖声、嬉笑声、讨价还价声声声入耳,尽显小城的繁华与喧嚣。
因为往来行人众多,而秦莲笙和觉慧的身份又非同寻常,故而不但徐净、徐四和徐五提高了警惕,就连朱家兄弟也都手握剑柄,寸步不离地跟着觉慧。
秦莲笙拉着杜清城经过沿街小摊,走走停停,买这买那。沈厉越倒也算得一个称职的向导,一路不厌其烦地介绍着两侧的商铺。看得出,他对青戈县是真得很熟悉。
夜色降临,万家灯火。
逛了好一阵的秦莲笙感觉腹中空空,口渴难耐,便让沈厉越介绍一家特色酒楼。就在这时,觉慧突然打破沉默。他指着不远处一家布店道,“去那儿看看。”
朱星亮立刻皱紧了眉,就要启口,却被朱星宇抢先答应了下来。
秦莲笙明白觉慧是想换掉身上的僧衣,遂拉着杜清城随之走向布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