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的光芒在婆娑的树影间忽明忽暗。夜风在茂密的枝叶间横行,引来一地树影摇曳。
高大的榕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在黑夜里看来好像一个强壮的巨人。无数粗细不一的根须自树枝垂下,有些在寒风中飘荡,有些低垂及地,入土生根。
“榕树乃树中之王,你可知它有何寓意?”一个清朗魅惑的声音自树上传来。
秦莲笙仰首一瞧,见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斜卧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因为光线太暗,她瞧不真切对方的长相,但可以肯定对方脸上并未覆上丝帛。这人得多狂妄?!
秦莲笙敛眸,走到树旁,背倚大树,淡淡地说道,“本宫没有和陌生人谈论这些的兴趣。”
“咱们眼下已经不是陌生人了。”戏谑的笑意融在男子清越的声音中。
秦莲笙见他依旧高卧枝头,索性抬脚往小径走。“看来,你很无聊。”
男子摇摇头,啧啧几下。“你怎么如此无趣?”说着,他已坐起身,轻轻跃下。
无声地落地,形如夜行的猫。
秦莲笙在他落地前早已回身站定。她凉薄的目光在他脸上打了个转。“找我何事?”
男子一双桃花眼噙满了笑,潋滟波光在眸子辗转间游弋。“鄙人姓沈,名扬,字厉越。你叫我厉越即可。”
秦莲笙沉着脸,望着面前这个自来熟的沈厉越,冷声道,“回答我的问题。”
沈厉越勾唇一笑,调侃道,“你年纪轻轻,竟如此古板无趣。你那驸马如何受得了?”
秦莲笙眸光一寒,就想骂他一句——关他屁事!
谁知,他竟再次开了口。“我还是喜欢你杀人时的模样!”
秦莲笙警觉地望着他,暗忖:他在何时何地见过她杀人?难道……
“青京,”他噙着意味深长的笑,调侃道,“难道你忘了?”
这语气,这神情,好像她和他很熟。其实,她和他根本就素昧平生。只是他说的……思量一瞬,她恍然大悟他是何时看到她大开杀戒的一幕了。只是当时因为现场人多,加上后来匆匆离去,并未细辩在场到底有多少人。
“你知道吗?”沈厉越仰起头,望着参天榕树,幽幽道,“阴阳师认为,榕树属阴,有聚阴招鬼之能。”
秦莲笙的心禁不住“咯噔”一下。她攥紧了拳,冰冷的眼神似锋利的刀剑射向沈厉越,恨不得立刻将其千刀万剐了。
“怎么?害怕了?”沈厉越的脸上带着明显的讥讽。“要不,我来保护你?”
秦莲笙嗤笑道,“你?”说着,她抬起手,指着沈厉越,傲慢地问道,“凭什么保护我?”
沈厉越唇边的笑陡然僵住。转眼,他敛了面上的表情,沉眸望着她,“或许,我们可以合作。”说着,他一步步上前,将她逼退回了榕树旁。
秦莲笙扬起头,逼视着沈厉越那双邪魅的桃花眼,“就凭你借我的手,除掉了霍颜露?”
沈厉越摇了摇头,“不,准确地说,应该是我帮你除掉了霍颜雪。至于霍颜露,就算你不除了她,萧余恨也会杀了她。”
“鬼魅门根本不会容许萧余恨在三江府杀了霍颜露。”她明白他的盘算,可这笔账没那么容易算清。
沈厉越微曲唇角,手撑树干,将秦莲笙半圈在他长臂围起的空间里。“霍颜露在顶替霍颜雪的一刻起就注定了她必死无疑。”
秦莲笙冷冷地瞪了眼他的手臂,身形一闪,来到他的身后。她双臂环胸,睥睨着沈厉越。“可我还是吃亏了。”
沈厉越转过身,似笑非笑地说道,“可我不也让你查到了阎罗殿的相关信息?”
秦莲笙怔了怔,心下骇然。她原本对秦惊鸿的刮目相看此刻全部化为对沈厉越算计的惊愕。原来,原来秦惊鸿能查到消息,竟然是他刻意放出来的。
“否则,”沈厉越上前一步,欺近身,低声道,“你以为就凭秦惊鸿手上那些早已糜烂的所谓暗桩和细作能查到多少消息?”
秦莲笙第一次感觉到恐惧,对沈厉越精明算计的恐惧。她退后一步,叱问道,“我为什么要和你合作?”
“因为我们可以各取所需,因为……”沈厉越一瞬不瞬地望着秦莲笙,眸色间几多心绪纷起缭绕。“我和你的师傅们颇有交情。”
“交情?”秦莲笙摇了摇头。
她不信她的师傅们和他会有交集。否则,她的师傅们为何隐匿山林多年,近乎潦倒落魄,他却从未出现在她师傅们的生活中?
沈厉越笑看着秦莲笙,用一种和她师傅们相熟的口吻品评道,“你还是太不了解他们。他们愿意相帮穷困潦倒之人,却不愿意在落魄之时受人馈赠。”
秦莲笙并不信他的话。毕竟,她的师傅们接受了她为他们做相关手术。当然,做为条件,她成为了他们的徒弟,并且他们也的确是倾囊相授。
“我的话是否属实,待见到他们不就清楚了?”沈厉越放眼望向曲径尽头那茫茫夜色。
秦莲笙早已察觉徐净的到来。不过,他距离他们并不近,可沈厉越竟能察觉?!她对沈厉越又多了几分警觉。她不怕与人合作,可她不想与毒蛇有交集!
“你的侍卫很忠心。”沈厉越敛眸,看向秦莲笙。“他知道你的真实实力吗?”
秦莲笙横眼沈厉越,撇过头,望向一旁茂密的灌木丛。“既然你的话有待证实,那么咱们就等一切确认后再行商谈。”
“我要的不多。”沈厉越仰首望着枝繁叶茂的榕树,“只希望你能庇护阎罗殿。”
“庇护?”秦莲笙失笑道,“我为什么要庇护阎罗殿?”说着,她已经沉下了脸。
“我可以帮你除掉秦惊鸿,帮你重新建立暗桩和细作网。”他语气笃定,充满了信心。
秦莲笙冷笑,“我为什么要除掉他?”
除掉他,让你做大?她是傻了不成?
沈厉越低下头,倾身逼近她,“因为他有问鼎的野心。”说话间,他温热的气息似有若无喷洒在她的耳垂处。
秦莲笙微微后仰,拉开与他的距离,冷冷地盯着沈厉越。“信口开河就是污蔑。”
秦惊鸿的生死,说来与她无关,她也无权干涉。只是细作和暗桩,是她答应了父皇的,自是不能食言。
沈厉越的脸上蓦地挂上邪肆的笑意。“你不是一直都想他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