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不知想起什么，突然涨红了脸。“卑职以为……”
杜清城了然徐三为何如此，也觉有些尴尬，不过好在他们并没做什么。
秦莲笙微微一笑，“说吧。”
“昨夜赵方舟去见了阮氏母女，前后大约有一个时辰。”徐三低着头，连眼角都不敢抬一下。
“可知他们谈了什么？”秦莲笙娥眉微颦。
“他们声音不大，卑职听得不算真切，约莫是这样的。”说着，徐三便把他断续听得的话转述与秦莲笙。末了，他又道，“之后，赵方舟就回了房。”
“阮氏母女呢？”秦莲笙若有所思。
“与之前并无不同。”
秦莲笙微微颔首，“去歇息吧。”
徐三默然告退。
杜清城从刚刚掩上的房门处收回目光，“昨儿，你已把话说得清楚明白。赵方舟应不至于还执迷不悟。”
秦莲笙默了默，幽幽道，“昨儿赵方舟算是丢尽了脸。虽然阮倩有参与，但于他而言，眼下最为重要的已不是秦宇晨的算计。”
“夺嫡？”
秦莲笙摇了摇头，“不，是如何除掉赵方绎！”
杜清城搁在扶手上的手悄然蜷拢。“你认为他想将计就计？”
“赵方绎能以阮氏暗害他，他又为何不能以牙还牙？”说至此，秦莲笙叹口气，方又道，“只是如此一来，我们此番非但不能除掉阮氏母女，还……”
杜清城摇了摇头，“不。你只答应送赵方舟回赤国京城，可不包括阮氏母女。”
“话是这么说，可真要甩掉阮氏母女，以眼下的情况，实属不易。”
杜清城握住秦莲笙的手，安慰道，“总会有机会。况且，就算他目下急于除掉赵方绎，也得先能顺利回到赤国京城把？这一点，赵方舟应该很清楚。”
秦莲笙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寒天，枯枝，一地落叶。
漆水斑驳的菱窗廊柱，陈旧败色的暗绿帷幔，阴沉冷寒的殿堂，一片萧瑟荒凉。大殿之内，陈设了了，若非一尘不染，几乎让人误以为这里早已绝无人迹。
穿过外厅，掀开又一道厚厚的棉布门帘，便进入了内殿，其角落设置了一座半旧的春花秋月檀木屏风，后置一床榻。
榻前摆了一只火盆。明晃晃的火焰在细细的寒风中跳跃，淡淡的橘色光影映在了其侧一个身姿英挺、面容清俊的年轻男子脸上。
他一袭玄色深衣，腰束玉白锦带，棱角分明的轮廓冷漠如冰，一如窗外的寒天。只是这俊朗的青年双眼仿似玻璃珠般，没有一丝神采，木然空洞。
火盆另一侧的床榻上睡着一个中年男子。他面色发青，双唇乌紫，整个人仿似刚从冰窖里拖出来般。饶是火盆在侧，厚被褥裹身，也无法让他有一丝生气。若非那双眼珠还在转动，几乎要让人以为他已仙去。
“她还有几日到？”虚弱的声音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将随着男子的生命一起消逝般。
玄衣男子一边就着火盆暖手，一边回道，“三五日吧。”
“唉，”中年男子叹道，“不知孤还等不等得到。”
玄衣男子微阖眼帘，默了默，说道，“她也许会拒绝。”
中年男子惨然一笑，“只要你一直是个瞎子。一个瞎子，她怎会拒绝？”
“她会有恻隐之心？”玄衣男子漠然道，“她可是圈养在深宫中的金丝鸟。”
中年男子急喘一阵，待气息稍稍平复下来，方才摇头道，“不用担心。若是孤等不到她来……”说着，他剧烈地咳了起来。
那一声声咳嗽声，仿佛一把把匕首，几乎要洞穿他整个胸口一般。
玄衣男子缓缓起身，来到床榻，伸出长臂，就要扶他坐起。中年男子轻轻摆了摆手，待咳嗽稍缓，方道，“没事。”说着，他反手握住玄衣男子的手掌，“你把暗桩……和细作名单给她。她至少……至少会保你平安。”
玄衣男子身形一震，满脸惊愕。“为什么？那可是……”
中年男子举起手，轻轻摆了摆，“没用的。孤早就大势已去。原本……”说至此，他又是一声长叹。
缓缓阖上眼帘，一滴清泪从他眼角滑落。“孤能与她早些相见，你应该为孤感到高兴。”
玄衣男子握紧了他的手，眉宇间尽是竭力隐忍的悲痛。
“不过成王败寇罢了。”中年男子满目凄凉。“孤的命，十几年前本就绝矣。若非她……能残存于世这么些年，孤心满意足了。”
“她知道吗？”玄衣男子闷声问道。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谁会提那段往事？”说着，他沉默片刻，又道，“不必想着孤的过往，你应往前看。”
玄衣男子不置可否。
“她此行九死一生，危险重重，你要尽力护着她。”
玄衣男子面无表情地说道，“她身边高手如云。”
“真心金不换。”中年男子拍了拍他的手背，“这些年，委屈你了，陪着孤在这荒郊野岭蹉跎岁月。”
“并非蹉跎，”玄衣男子低下头，表情变得凝重。“养育之恩，教诲之情，弟子毕生难忘。”说完，他起身来到榻前，掀起前摆，恭恭敬敬地朝塌上的中年男子三叩首。
中年男子望着玄衣男子，欲言又止。沉默片刻，他终于阖上眼帘，又是一声重叹喷薄而出。“下去吧，孤想休息了。”
“小姐，”徐净施礼道，“颜雪已命人搭了舢板，迎接你们过船。”
秦莲笙笑了笑，站起身，对杜清城道，“既然她如此盛情，我们便走这一遭！”
杜清城觑了眼徐净，淡淡地说道，“他唤你小姐，那我呢？”
秦莲笙愣了愣，猛然醒悟，她如今已经成亲，唤“小姐”的确不妥。“以后便叫我连公子？”说着，她斜眸睨了眼杜清城。
杜清城上下打量她一番后，点了点头。
“你和徐童随我们一起去。”秦莲笙吩咐道，“韩俊飞留在船上。”
“是。”徐净转身出了房间。
杜清城望着徐净离去的背影，皱着眉，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担心今儿是鸿门宴？”
秦莲笙勾唇一笑，“韩俊飞的轻功不如徐净徐童是不争的事实。”
“你是这么打算的？”杜清城一脸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