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莲笙迟疑一瞬,仰首轻笑,“赵方舟,你是有多渴望我青国君臣失和?到了此时此刻,你竟还想着挑拨离间?!”
赵方舟俊脸微冷。“你觉得在我面前继续掩饰下去有意义吗?”
“且不说我对杜清城的感情究竟如何,”秦莲笙抬起头,冷眼瞧着赵方舟,“单说此事与你有多大关系?”
赵方舟一瞬不瞬地望着秦莲笙,双手撑着树干,将其禁锢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和我去赤国,做我的皇后。”
秦莲笙轻声嗤笑道,“你赵方舟想得倒真美,利用我秦莲笙利用到这步田地?!”
赵方舟欺近身,低声道,“你明知道我喜欢你。为何就是不肯承认?”
他温热的鼻息喷洒到她的脸颊上。秦莲笙猛地抬起手,狠狠地扣住赵方舟的手腕,用力将他扯开一点距离,“姓赵的,你喜欢谁,与我无关。”
赵方舟深吸一气,幽幽道,“你宁愿接受他,也不肯给我一次机会?我倒底哪里不如他?”
秦莲笙敛眸,徐徐走向一旁的灌木丛,“我们可以做盟友,做伙伴,除了男女之情。”
“为什么?”赵方舟紧随其后,追问她。
秦莲笙转过头,沉声道,“我们是一类人,我们都很自私。”
赵方舟身形一震。旋即,他缓缓阖上眼帘,良久未有开口。
夜色如墨,静寂如潭。
秦莲笙长叹一息,终于打破了沉默,“时辰不早了。”
赵方舟无奈地点了点头,旋即双足点地,一个起纵,飞出丈远。
秦莲笙立刻施展轻功,紧随着他,朝城西奔去。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杜清城一夜未眠。
昨夜,秦莲笙和赵方舟相约去见那探子。以过往常例,她应该会先来他这里,探望一回后,方去办正事儿。但是,她昨夜非但没来,就连今晨她办完事,也还是没来。强烈的渴望随着时间的推移转变成了仿如深渊般的空落。他从来不知道有一天竟有人能如此强烈地左右他的情绪。
他平素不是个多话的人,感情更是少有流露。正如韩俊飞所言,他看来根本就像个木头,所有的情绪曾经都被他埋藏在了内心深处。然而,自从遇到她之后,一切似乎在发生着细微的变化。在她面前,他不吝表现自己的情绪;在她面前,面子、自尊都不及她的万分之一。只要看到她,他心里所有的不快都会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不尽的欢愉。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是他从没有感受过的,一旦品尝,再也忘不掉。
可如今……
她一定是为昨日的事生气了,怨他责备她,怨他不识好心,但……
思及此,他只觉郁闷至极,仿佛有块巨石压在胸口般。
其实,他清楚她答应这门亲事不过是为了顾全大局,并非对他个人有多深的感情。但他想和她在一起,想留住她,只是不知……
突然,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心弦不由猛地绷紧。
转眼,他坐直身子,朝外喊道,“小狗子,去,去把徐净叫来。”
昨夜,徐净因担心徐童的病情并未离开杜府。
“是,少爷。”小狗子应声而去。
一盏茶的功夫,徐净匆匆而来。
徐净恭敬地施礼,“三少,有何吩咐?”
“徐童如何了?”杜清城明白,若徐童没有脱离危险,徐净只怕哪也不会去。
“早上醒过一回了。”徐净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欢快。
杜清城悬在胸口的石头也悄然落了地。“你赶紧回趟宫,把这好消息传给莲笙。”
“是。”徐净顿了顿,又道,“徐童就有劳三少了。”
杜清城摆了摆手,“别客气,我把你们都当兄弟。”
“谢谢三少。”徐净再次施礼叩谢后,急步离开了。
韩俊飞一夜未归,韩广庆夫妇整宿未合眼。虽然从家丁处知悉,韩俊飞最后是和徐童一起离开的,但正因为此,韩广庆才更为担心。
“老爷,”韩氏捏着手帕,一面拭泪,一面啜泣道,“你可要救救俊飞啊!”
韩广庆鼓瞪着双眼,粗声粗气地嚷道,“救?怎么救?!他现在在哪儿,我都不知道!”
韩氏一听,脸色变得惨白。她怔望着韩广庆,双唇不住地哆嗦。
韩广庆黑着脸,一面大步来回踱着,一面不满地叱道,“徐童是谁?那是皇上的隐卫!他如今虽然已经被给了明辉公主,可也是皇家侍卫!臭小子既然遣走家将,与徐童单独出行,必为了隐蔽行事。如今,他彻夜未归,定是闯了大祸!”
就徐童这身份,还是他腆着老脸,跑去杜家问到的。
韩氏被吓得怔住了,一双黑瞳紧缩,惊恐之状仿佛见鬼了般。那张握在手中的帕子不期然飘落于地。
韩广庆狠狠地瞪她一眼,“昨儿,我怎么交待你的?让你看住那臭小子,你可好!不仅放他出去,还让他去逛勾栏瓦舍!”
韩氏敛了神,微微低头,“他……他难得回趟青京,怎么忍心……”
韩广庆冷哼一声,恨恨地嚷道,“怎么忍心?怎么就不忍心!如今青京情势微妙,这回的调防已经初见端倪!你……”说着,他气咻咻地指着韩氏,骂道,“你个无知妇人!”
韩氏愣了愣,问道,“那……那俊飞这么久未归,咱们不能报官吗?”
韩广庆立刻瞪圆了双眼,“报官?”他的声音陡然增高了八度。
韩氏不敢吭声,只是神色紧张地望着韩广庆。
“报什么官?”韩广庆倏地停住脚步,指着韩氏的鼻子,骂道,“你儿子是和皇家侍卫一起离开的。你还想报官?!这事儿摆明了,皇上是知道的!”
韩氏难以置信地望着韩广庆,“那……那咱们儿子……”说至最后,她忍不住掩面而泣。
“哭、哭、哭,”韩广庆怒道,“哭有何用?”说完,他横了眼韩氏,大步走出了房间。
徐净将新挑选的五位隐卫领至曾经的明王府安顿下来后,匆匆回到了杜清城的小院。他甫一跨入院门,便见杜清城坐在外厅,满目期盼地望着他。只是转瞬,那眸中的深深期盼变成了无尽的失落和晦暗的忧伤。
徐净脚步顿了顿,方重新拾步前行。
“三少,……”原本已经到了唇边的话还是被他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杜清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骤然一变。“出了何事?”
徐净深吸一气,鼓起勇气道,“公主一早就出门了。”
杜清城身形一震,惊愕的眸光自莹黑如宝石般的眸子里如水长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