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赵璇悄无声息的离开又归来,皇帝对她的态度也悄悄的发生着转变。
她不再被宣昭进宫,取而代之的是韩朝这个一贯被认为胸无点墨的世家子。
然而韩朝的表现却让众人暗暗的吃了一惊。
虽然言辞不多,可句句都在点上,不论是大局还是细节都看得清楚。
皇帝问了几句之后,赞赏的点了点头。“你近来似乎很是用功。”
韩朝自谦道“年岁渐长,觉得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胡闹,便用心读了几本书。”
“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你祖父整日为了你的前程担忧,如今看来竟也不必了。”皇帝笑了笑,命人赏赐了一对玉如意。
散朝后,太子叫住韩朝。“都说读书使人明理,世子顿悟得晚,可不要走错了路。”
身后有人笑道“太子殿下这番言语,莫不是觉得韩世子不该顿悟?”二殿下走近,慢腾腾的说完才行礼。
“我不是这个意思”太子还未说完,忽然看见有宫人急急忙忙的跑进去想要禀报什么,却被恰巧出来的贺内监拦住。
“贺内监,静妃娘娘病情加重,太医院却不肯来看,这可怎么好?”
贺内监掸了掸衣服上看不见的灰尘,泰然自若道“静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便是没有太医看,也未必好不了。”
那宫人急得眼睛都红了,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想要开口恳求,却又害怕会因此而招致祸端。
太子便走过去道“既然病了为何不请太医诊治?”
贺内监笑道“先前请过,如今不过是病势偶有反复,不碍事。”
“贺内监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怎么也学这种跟红顶白的小人行径?”当即道“即便今日病的只是一个宫女,也该请医女为她诊治,而不是放她自生自灭。”
贺内监还待要说话,却听见太子说“静妃如今或许不得宠,可穆国公府也不是吃素的。”
一番言语下来,贺内监便住了嘴,笑吟吟的命人去请太医。
二殿下似笑非笑的看着太子“我以为太子不喜欢插手宫里的事情,没想到一开口就管到后宫去了?”
韩朝听得头大,心里只想回家。“家中还有要事,两位殿下恕罪,臣先行一步。”
“你家里能有什么要事,需要你紧赶慢赶的回去?”二殿下问。
“家里正要搭几个花架子,我得回去帮忙。”韩朝笑得憨厚,很难让人把这句话和他刚刚在朝堂上的镇静自若联系起来。
二殿下一时没反应过来。“搭花架子?”
太子皱眉“这些事情自然有下人去做,如何还要你亲自动手?”
韩朝道“夫人日日都要赏玩花木,我想亲手为她搭一个。”
二殿下还愣愣的,太子已经了然的点了点头。“既如此,也不便留你,早些回去吧。”
二殿下还要说些什么,却被身边的太子拦住。“夫妻恩爱乃人之常情,二弟还是别做天怒人怨的事情。”
“太子说的是,是我思虑不周。”二殿下笑道,与太子并肩出宫。
“听说信王回封地之后消沉了好几日,太子也该写封信去慰问一下,毕竟是那么多年的好友。”二殿下道。
太子没有看他,忽然道“你一直孤身一人,想来也没什么朋友,或许并不懂朋友之间应该如何相处。有的时候无声胜有声。”
正巧到了宫门口,两人便客客气气的告辞离去。
马车上知默已经等候多时。“一切都准备好了。”
二殿下沉默着点头。
“殿下看起来似有忧愁?”
他闭着眼睛倚靠在车壁上,双手揣在身前。“赵璇原本就喜欢花吗?”
“花?原先也会种几盆花,不过并不是爱花之人。”知默皱眉。“难道她又做了什么?”
“我总觉得她像是知道了什么。”二殿下道。
“可她这个人一向对身边的人不设防,不然我们的人也没有办法安插进去。”知默道。
二殿下按了按眉心。“加快进度,不能让她打乱了顺序。”
知默点头“明日夜宴上的人都已经安排妥当,那接生的婆子也已经进城,今晚一定会撞上太子。”
他想了想“这还不够,把卫克诚的事情也抖出来,让他去牢里待着,别出来坏事。”
“先前一房多卖的事情扯皮到现在都没有结果,或许正可借此将他抓起来。”知默盘算道。
“太子没了他便如鹰失双翼,虎失爪牙。目盲耳聋还有什么用!”他阴恻恻的语气仿佛恨极,半天都不再说话。
华灯初上,太子正在府中用膳,坐在对面的墨侧妃脸上勉强扯起的笑意眼看就要挂不住。“殿下,今日的膳食都是你素日喜欢的,尝一尝吧?”
太子依言尝了一口,面无表情的说“果真味道极佳。”
墨侧妃便不再努力,低头的时候有泪滴落饭碗。
两人将食不言贯彻到了极点,席间除了呼吸声和轻微的咀嚼声外,一点杂声不闻。
忽然外头有人来报,说是卫先生求见。
下一刻,太子便放下碗筷,如蒙大赦般轻快离去。
被遗弃在身后的墨侧妃也跟着放下筷子,满脸无奈。“都撤了吧。”
太子听完卫克诚的禀报之后,沉吟道“有几分把握?”
“那妇人言辞凿凿,原先不过五分,不过她拿出了公主府的信物,应该不假。”
“给她几两银子,打发出去。”太子道。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卫克诚急道“这是混淆皇室血脉的大罪!如何能够轻放?应该趁此机会将她拉过来,做殿下的助力才是!”
“其中详细你我都不清楚,胡乱猜测并不是好事。”太子正色道。
可卫克诚却说“这可是现成的把柄,都送到手上了,怎么能不要?”
“即便如此,也不能行小人所为。”
两人意见不合,不欢而散。
太子独自一人站在中庭,抬头看着月亮。这皎皎月色照耀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有些秘密当时过境迁后,或许能够当做笑谈说与众人听。然而他的秘密,却只能一辈子烂在肚子里。
秘密总是藏在黑暗中。
他的手指按在萧孔上,吹了一首孤独惆怅的曲子。
身后不远处墨侧妃静静的听着,轻轻的叹了口气。
侍女问道“您怎么叹气了?”
墨侧妃没有留恋的起身离开,神色倦怠“襄王有心,神女无梦。纵青鸟殷勤又有何用,不过是流水落花,不忍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