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炳听厉秋风说完之后,嘴角微微上挑,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口中说道:“阳大人多次在本官面前提起过厉百户,赞叹厉百户人才难得,若是留在锦衣卫小心做事,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本官听阳大人说过,数月之前厉百户到八宝莲花山办事,是奉了他的密令,并非叛出锦衣卫。只要厉百户有意重回锦衣卫,本官以为南镇抚司镇抚使大人必定倒履相迎,不知道厉百户是否有此打算?”
厉秋风没想到陆炳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心下一怔,暗想锦衣卫藏龙卧虎,武功智计在自己之上之人不知道有多少,陆炳如此招揽自己,不晓得有何用意。他思忖了片刻,这才拱手说道:“多谢陆大人的好意。只是在下生性惫赖,受不得许多约束,若是还留在锦衣卫,只怕会让上官和同僚难堪。何况皇陵一战,在下行事乖张,险些铸成大错,自以为丢了锦衣卫的脸面,实在无颜再在锦衣卫厮混下去。承蒙阳大人手下留情,并未为难在下,在下才能离开京城,在江湖之中行走,落得一个自在逍遥。此次机缘巧合,又在东辽县与阳大人相遇,在下原本应当避开才是,哪里还有脸面回到锦衣卫当差?”
陆炳微微一笑,口中说道:“人各有志,既然厉百户心意已决,本官也不好勉强。不过厉百户在皇陵、虎头岩和修武县接二连三挫败逆贼奸谋,为朝廷立下大功,从此不要再提什么叛出锦衣卫之罪了。本官特许厉百户可以借用锦衣卫的身份办事,还望厉百户能够念旧日香火之情,日后行走江湖之时,一旦遇到锦衣卫办差,若是他们办差不力,只盼厉百户能够施以援手,免得误了朝廷大事。”
厉秋风虽然并不惧怕锦衣卫四处追杀自己,不过他知道锦衣卫眼线布于天下,若是被他们缠上,只怕一世不得安生。听陆炳说不再追缉自己,倒也是一件好事。是以陆炳说完之后,厉秋风拱手说道:“陆大人言重了。锦衣卫个个精明强干,武功高强,外出办差,各地官府无不全力相助。在下一介江湖浪子,又能帮上什么忙?不过若是真像陆大人说的那样出了乱子,在下必定不会束手旁观。”
陆炳听厉秋风如此一说,微微一笑,口中说道:“那就有劳厉百户了。眼下大战在即,本官也不与厉百户客套。待到击破倭寇之后,本官再与厉百户把酒言欢。”
陆炳说完之后,不等厉秋风说话,便即转身走了回去。厉秋风向着阳震中一揖到地,这才转身离开。只是他到了官兵军阵背后,却无人给他让路。厉秋风知道官兵有意为难自己,当即冷笑了一声,左手伸出,在一名官兵肩膀上拍了一记。那名官兵只觉得肩上仿佛有一块千斤大石压了下来,不由自主地惊呼了一声,“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站在他左近的六七名官兵见此情形,心下大惊,不由自主向左右退开。厉秋风看也不看众官兵一眼,便即大踏步向南走去。所到之处,官兵纷纷闪避,虽然对厉秋风怒目而视,却再也不敢故意阻拦。
厉秋风随着冯彦卿走过铁桥之时,慕容丹砚和王小鱼心下焦急,生怕厉秋风着了毒手,正想冲上铁索桥,与厉秋风一起前往北岸,戚九急忙伸手将二女拦住,压低了声音说道:“锦衣卫指挥使召见厉大哥,多半没有恶意,若是两位姑娘不经招呼便即闯了过去,说不定会惹出大麻烦。何况厉大哥武艺高强,就算锦衣卫要与他为难,以厉大哥的武功,即便不能击败敌人,想要脱身逃走也并非难事。咱们若是跟了过去,不只帮不上厉大哥的忙,他还要分心救援咱们,不免缚手缚脚。是以咱们还是在此等候,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慕容丹砚和王小鱼虽然心下焦急,不过知道戚九说得不错,只得停了下来,伸长了脖子向北岸望去。只见冯彦卿和厉秋风一前一后走上了南岸,冯彦卿与黄泽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即和厉秋风先后走入官兵军阵之中,瞬间不见了踪影。
眼看着厉秋风消失在官兵军阵之中,不只慕容丹砚和王小鱼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就连素来沉稳的戚九也是心下忐忑不安。三人虽然并未说话,脸色都不大好看。
厉秋风和冯彦卿走入军阵之后,黄泽跳下坐骑,带着十几名官兵经由铁索桥到了南岸,这才翻身上马,大声说道:“兄弟们听好了!若是老子没有下令,即便倭寇到了眼前,也不许开弓放箭,违令者定斩不饶!”
黄泽话音方落,只听得众官兵齐声高呼“得令”。七八千人一起高呼,当真是声震四野,威势惊人。戚九和慕容丹砚、王小鱼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向南望去,见官兵军容极盛,心下均想,冯彦卿虽然大剌剌的甚是讨厌,不过手下官兵甚是彪悍,这个家伙倒也并不是全无可取之处。
黄泽骑马走入官兵阵中,前去与张贵会合。站在岸边的辽阳总兵麾下的官兵却并不服气,一名官兵狠狠地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说道:“有什么了不起?!若不是咱们先前将倭寇打得溃不成军,你们这些王八蛋敢在这里耀武扬威吗?!”
慕容丹砚和戚九、王小鱼站在铁索桥边,眼巴巴地望着北岸,心中不晓得转了多少念头。此时铁索桥上的扶桑人已尽数被官兵驱赶到南岸,押到军前去了,铁索桥上已是空空如也。戚九右手倒提大刀,暗想厉大哥若是与锦衣卫翻脸,以他的智计,必定不会与锦衣卫缠斗,而是逃过来与咱们会合。待到厉大哥逃过铁索桥之后,我须得将铁索砍断,断了南北两岸的通道。如此一来,咱们便可趁着官兵混乱之机逃走。不过倭寇看到官兵大乱,必定会趁机大举来攻,其时铁索桥已经断了,北岸官兵无法过河救援,只怕背河列阵的数千官兵非得全军覆没不可。我救了厉大哥,便要坑陷了这数千官兵的性命,而且倭寇得势,辽东危矣。可是若不救厉大哥,我又于心何安?这、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