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的身手不见得有多么的高明,但有些东西,接触的时间久了,也就会无师自通。
顾彤双眸微微眯起,迎着人冲了上去,出手毫不客气,不到半分钟,人就已经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顾彤甩了甩手臂,一转头,走到了被踢开的年轻人身边,这么点时间,根本就不够对方缓过劲儿来。
“石头哥,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顾彤笑眯眯的蹲下了身体,温柔的声音却让人不寒而栗。
哪儿哪儿都疼的年轻人错愕的撑大了眼睛,不难看出里面含着的恐惧。
“老朋友见面,不想叙叙旧吗?”
顾彤的声音压得有些低,在不算空旷但却绝对静谧的地方宛若死神的召唤。
石头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直的升到了天灵盖,他的嘴唇动了动,“姑奶奶,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才得罪了您,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将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求饶的话几乎连想都没有想就从口中吐出。
像是他们这种人,脸面与尊严是随时都会被抛弃的东西,与自己的命相比,这一切根本就弱爆了。
“奶奶还没有你这么个孙。”顾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手拍了拍他的脸,“只不过我很久不回来了,所以有些事想要问你,石头哥,找个地方谈谈如何?”
“好,好。”石头连忙点头,生怕顾彤反悔,会将他在这里废了一般。
这片地界少有人来,也没有监控什么的,如果他们真的被废了,哪怕被杀了,也是白白的被糟践,因为像是他们这样的人,死了也是白死,根本就没有去查,更确切的,是没有人会去报警。
石头强忍着疼痛起身,踉踉跄跄的走在前面,明明疼的要死,脸上却不得不摆出讨好的笑容,心思却是在急速转动,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跟这个女孩儿打过交道。
但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自己究竟在什么时候见过那张脸。
石头以前叫石头,那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他的弟都称他一声石头哥,后来犯了点儿事儿,就改了名字,灰不溜秋的跑到了这块被废弃的城区,心惊胆颤的躲了两年,没有人再找他麻烦,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今天一句话就被人道破了身份,不慌是假的,不害怕也是假的,那样的日,他这辈是绝对不想再去过的。
在废弃的废墟之中,旁边还是有耸立着的完整的楼的,只是这里很久没有住人,所以到处都是灰尘跟讨人厌的垃圾。
石头弯腰忍着疼带他们进了一间屋。
屋相对来比较干净,但却也破旧的可以,连风都不能挡,充其量也只是有片瓦遮头罢了。
石头拉了灯绳,黑暗的房间里立刻便被橘色的光芒装满。
“姑奶奶,您有事儿尽管,我石头上刀山,下火海,绝对不含糊。”石头咧着嘴,鼻血糊了满脸,但此时他却连擦都不敢擦一下。
“只是找你打听一点事儿,别这么紧张。”顾彤呵呵一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里有医药箱什么的吧?”
石头迟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有。”
“先去处理一下伤口,这样看着挺碍眼的。”顾彤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腿,有些不悦的蹙起了眉头。
“好,好,谢谢姑奶奶。”石头一怔,然后连忙道谢,像是怕顾彤反悔一样,转身忙不慌的跑到了一个柜旁,然后拿出医药箱就开始给自己处理伤口。
“其实没必要留下他的。”
陆靳沉从口袋掏出湿巾递给了顾彤。
一句话,让石头全身都僵硬住了,他呆滞的回头,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个人,背后嗖嗖的冒冷气,而此时,他也看清了陆靳沉那张经过掩饰过的脸。
一张脸已经变得十分平庸了,但那双眼睛却在橘黄的灯光中显得依然瘆人。
石头僵直着身体一句话都不敢,生怕自己发出一点点动静就会被对方要了命。
顾彤太强了,强到他连抵抗的心思都生不起。
石头是个坏人,但他却也是一个聪明人,能找回场的时候,会毫不犹豫的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找不回,他就会比任何人更懂得如何做一条狗。
“我知道你有人,不过有些事情,调查出来的始终不如亲身经历的,我以前跟石头哥打过不少交道,也算是有开裆裤的交情吧?”顾彤玩笑了一句,声音不大,但也能让石头听得清楚。
石头的脸色忍不住变了变,目标也从最近几年变成了很久以前。
年少轻狂的时候觉得自己就是老大,天大地大脸面最大,所以做了不少蠢事,读书的时候最为肆意,反正像是他这样的人,即便好好学习,成绩也不会很好。
他想到了曾经的一个人,明明跟他们一样都烂到了骨里,但成绩却名列前茅,不管她旷多久的课,也不管她在外面惹出什么样的乱,学校里始终都有她的一席之地。
难道是她吗?
石头心中咯噔了一下,手里抓着的碘酒滚落在了地上,沾染了灰尘,心乱如麻。
那个女孩儿叫什么名字来着?
石头觉得脑仁儿涨的有些疼,早就已经模糊的记忆在这个时候缓慢的变得清晰了起来。
当初的女孩儿瘦瘦弱弱的,脸经常被头发遮掩着,显得十分阴沉,只是那双眼睛凌厉的惊人,看一眼就能记一辈。
真的是那个丫头?
石头开始慌了,他以前跟对方的关系可绝对算不上好,甚至好几次那丫头都是栽在他手里的。
不过可能吗?
那个从就在烂水沟里打滚摸爬的人会成长到如今的地步?
不过也不是不可能的吧,听当年她悄无声息的就消失了,他们以为她已经死了,但后来又有人打听过,也就明了那人还活着。
“石头哥,自己不会处理伤口吗?”
肩头一沉,含笑的声音让石头打了一个冷颤。
“你,你是那个……疯?”石头本来要的是杂种。
当年的顾彤只有两个名号,一个是疯狗,一个就是杂种。
她从来都不跟同辈的人有所交集,都是独来独往,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叫什么名字,不曾在乎,也不曾在意过。
“什么疯?”顾彤疑惑的眨眨眼睛,“你的伤口不用处理吗?”
“认错了,认错了。”石头讪讪一笑,垂眸拿起了碘酒,看着地上不属于自己的影,悄悄的送了一口气。
虽然未知也会让人恐惧,但总比是那个人要好很多很多。
石头麻溜的处理好了伤口,将药箱重新放好,这才忐忑的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两个人。
“坐啊。”顾彤笑眯眯的看着他。
石头扫了一眼被两个人占据的沙发,抿抿唇,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拽过了一把椅,战战兢兢的坐了半边屁股。
“你提到的那个……杂种……”顾彤弯起了唇角,的很慢。
石头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圆睁的眼睛中带着很明显的恐惧。
“别那么惊慌,坐下,坐下。”顾彤摆了摆手,漫不经心的道,“你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不,不知道。”石头摇摇头,继续战战兢兢的坐着,“姑奶奶您找她有什么事儿吗?”
“是啊,她欠着我东西。”顾彤点点头,“关于她父母的事情,你能跟我嘛?”
“其其实,也,也没什么好的。”石头心翼翼的扫了坐在顾彤旁边的陆靳沉一眼,“我,我对这些也不太,不太了解。”
“原来你也不了解啊,那可真是太遗憾了。”顾彤失望的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在我眼前永远的消失吧。”她缓缓起身,神色中的失望越发的明显了起来。
石头吓的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我,我,姑奶奶饶命。”
顾彤重新坐在了沙发上,“我这个人脾气不太好,所以石头哥还是不要太啰嗦的好。”
“懂,懂得。”石头点点头,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吞咽口水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中响起,“那个人的父亲是一个很有名的头目,但为人十分阴损,很多人怕他,但也看不起他,她的母亲是,是JI女,长的很漂亮,也很高贵,甚至很多的时候我们都觉得她不像是做那种工作的人。”
“我想知道的是只有你知道的事情。”顾彤不耐烦的蹙起了眉头,“最后一个机会。”
石头被吓的一抖,差点瘫软在地上,“那两口,男的姓方,女的姓顾,我曾经见过姓方的偷偷跟着他的女儿,连续一个月,帮她教训曾经欺负过她的人,还去过学校,明里暗里的威胁校长,不准将他女儿辞退。”
“偷偷跟着么?”顾彤的双眸微微眯起,“你还知道什么?”
“别的……”石头蹙眉仔细的想着,同时也在观察顾彤的变化,企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些什么。
但这些年顾彤早就已经将演戏锻炼的炉火纯青,如今这样的事情早就已经不能让她表露出什么了,所以石头的目的注定要落空。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石头的拳头重重的锤在了手掌上,“就在那个人消失的前几天,我好像看到了方先生往外面去了,开着一辆白色的面包车,一脸的狠相,半路上还遇到了找麻烦了,他二话不就开车往前撞,简直就跟不要命一样。”
“什么时候的事情?”顾彤对于这一切一无所知,她一直都觉得父母对自己是漠不关心的,但如此看来,她好像错过了太多太多。
“记不清了。”石头摇摇头,毕竟年代实在太久远了,而且那个时候他也不怎么上心,也就是当时那人实在是太反常了,所以他才会有些印象,“约莫差不多有个七八天吧,反正最多不超过一个月。”
顾彤侧眸看向了陆靳沉。
陆靳沉抬手揉了揉她的头。
“其实,虽然方先生两口做的事情有点那什么,但对疯还算是不错的,至少,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他们对自己的孩动手。”石头挠了挠头,心翼翼的看着顾彤的脸色,然后接着道,“甚至有很多时候都会出面明里暗里的警告对方,方先生的妻手上沾染过人命,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了,但在某一个圈里都,对方是因为那个男人对自己的女儿有想法,所以才会设了一个圈套让人钻进去的。”
很多的事情,是不会流传开的。
如果不是石头,顾彤这辈或许都不会知道这些隐藏在冷漠跟冰寒之下的温暖。
石头绞尽脑汁,硬生生的将早就已经模糊的记忆挖了出来,然后一点点的不太确定的讲给了顾彤听。
事情的真假虽然无法判定,但顾彤跟陆靳沉却有自己的判断,更何况顾彤也只是想要从过去中寻找一些线索而已,父母留给自己的东西与记忆实在是太少了,而顾彤也压根就不了解那两个生养自己的人。
石头了有将近两个时,口干舌燥的不停的吞咽口水,但他却一句抱怨的话都不敢,而随着自己的述他便越忐忑,琢磨不准顾彤跟那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辛苦你了,今天的事情还请保密。”顾彤站起身,笑容温和。
“是,是,一,一定保密。”石头连连点头。
“如果让我知道有什么风声走漏了出去,那么石头哥你这辈也就没必要话了。”
“我,我一定不会多嘴。”石头吓了一跳,“如果我将今日的事情透露出去,必定不得好死,生生世世做牛做马。”
石头连忙举起手指头发誓。
不得不,他是真的被顾彤给吓住了,就连这样荒唐的事情都能用来做保证。
“我知道石头哥您是聪明人,不然的话早就成了烂水沟的一具枯骨了。”
顾彤呵呵笑了两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重,甚至称得上是轻,但却还是让石头的腿软了一下。
顾彤弯起的唇角稍稍下垂,然后毫无征兆的一脚踹在了石头的膝盖上。
石头惨嚎一声,他甚至能听得到自己膝盖骨碎裂的声音,冷汗瞬间就流了下来。
“我这是为你好。”顾彤迎上他愤怒憎恨而又恐惧的眼神冷冷的开口,“还能接好,慌什么?撒谎也总要有一个好借口。”
“是。”石头咬牙忍着疼,开始的惶恐跟愤怒之后就是些许的感激。
的确正如顾彤的那样,若真的有人找上了他,他也有足够的理由来明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顾彤满意的点点头,这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不过就算是传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他们大概不会待太久就会离开了。
顾彤跟陆靳沉重新回到了酒店。
顾彤一个人待在浴室,温热的水顺着皮肤滑过,总让她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石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不过细想之下当年的很多事情的确处处透着不可思议,她再如何的厉害也不过就是一个孩。
顾彤靠在了有些凉的墙壁上,狠狠的揉了揉脸,然后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心乱了,但这却是此时最不应该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从浴室出来,顾彤就朝着陆靳沉扑了过去,“大叔,咱们明天就走吧。”
“明天?不再多待几天了吗?”陆靳沉搂着她,手指拨弄着还潮湿的发丝,漫不经心的问道。
“不想待了,而且如果有人找上石头的话,咱们也会很危险的,倒不如趁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走,等他们想去查的时候也不会有任何的痕迹。”
“好。”陆靳沉点点头,“坐好,我给你吹头发。”
“嗯。”顾彤乖巧的应了一声,坐在旁边背对着陆靳沉。
第二天天还未完全亮两个人就离开了,车是陆靳沉的人准备的,尽管他没有亲自出面,不过下面的人一个电话就能将所有的事情完全搞定。
陆靳沉开着车,车里的冷气开的不算足,但依然觉得凉飕飕的。
顾彤打着呵欠窝在副驾驶上脑袋一点一点的,不多时就又重新睡着了,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飞机上了。
顾彤迷迷糊糊的四处看了看,到处都十分陌生,她抬眸看了一眼闭着眸不知是在睡觉还是在养神的唯一熟悉的人,满足的眯起双眸,在他胸口蹭了蹭,然后搂着人继续呼呼大睡。
陆靳沉睁开眼睛看了窝在自己怀里的人,手掌在她的背上轻轻的拍打着,以便让人睡的更安稳。
顾彤的觉其实很多,再加上有陆靳沉在身边觉得十分舒服,所以一觉睡下来,就又是两个时,而她人也已经转移到了床上。
“大叔。”顾彤揉了揉眼睛,习惯性的喊了一声,手又往旁边摸了摸,这才发现身边没有人。
“大叔。”她噌的一下起身,又提高声音喊了一声,赤脚踩在地上之后才听到了从浴室传来的声音。
“怎么了?”陆靳沉打开门,身上的水珠没有擦干,顺着肌肉的肌理留下,然后没入了腰间的浴巾里。
“唔。”顾彤快走了几步,然后伸手搂住了人的脖,“看不到你,有些不安。”
“睡醒了?肚饿不饿?”陆靳沉的手臂环在了人的腰上。
顾彤用力向上蹿了一下,双腿勾住了他的腰,整个人紧紧的贴在了陆靳沉的身上,好像这样抱着对方才会有安全感,才会觉得自己记忆里的一切温暖跟幸福并不是做梦。
“怎么了?”陆靳沉抱着她坐在了床边,柔声问道。
“总觉得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醒了,大叔就会不在了。”顾彤软声撒娇,将脸埋在人的脖颈轻轻磨蹭着。
“不安了?”陆靳沉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是有些发愁,这样的宝儿要怎么去安慰。
顾彤以前从来都没有跟他过这些话,也没有脆弱的让他无处下手,想当初就算是这孩连床都下不来的时候,他动起手来也照样不含糊。
“如果你原地踏步或者倒退,我会毫不犹豫的抛下你往前走。”陆靳沉的语气生冷。
这当然不是实话,但他却不知道要跟顾彤什么。
他们都太成熟也太冷静,以至于一些话反而在有的时候根本就不出口。
“你都不哄哄我。”顾彤扁扁嘴,不满的直起身体,然后抱住他的脸恶狠狠的瞪着他,“我要惩罚你。”
完便重重的咬住了陆靳沉的唇。
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血在唇齿之中蔓延而开。
陆靳沉皱了皱眉头,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顾彤松开了牙齿,看着对方唇上的鲜血眸色微沉,然后又低下了头轻轻的舔舐着,像是安抚主人的猫儿。
“大叔你真是太不可爱了,你不要我了,还想让谁要你?”顾彤哼哼着,屁屁不停的动着。
陆靳沉眸光微微一变,掌心落在了她的腰上,让她不要乱动,无奈而又宠溺的在她唇上亲了亲,“没有谁,一直都只有你。”
“哼,算你识相。”顾彤龇牙一笑,然后又软声撒娇,“大叔我饿了。”
“去洗漱。”陆靳沉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
“好。”顾彤拉长了声音,起身跑到了浴室,不多时陆靳沉就听到了从里面传出来的水声。
在酒店待了两天他们才离开。
两天的休息也让顾彤完全的缓了过来,将自己的心情调整到了原先的状态,老家的事情,再也不能影响她分毫了。
陆靳沉也松了一口气,毕竟看着明显不正常的顾彤,他也是十分担忧的。
顾彤这个人看着洒脱,但却重情重义,当自己所了解的关于亲人的一切都被推翻的时候,她没有当场失态就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顾彤戴着沉镜,伦敦的温度很好,没有那么热,也不会太过凉爽,对于怕热的她而言已经算是天堂的存在了。
两个人坐了的士去酒店,顾彤知道他们是为了司马白而来,不过既然陆靳沉没什么,她也不会问什么,以免扰乱了此时的这份平静。
他们刚刚在酒店落脚,陆靳沉就收到了手下报告的消息。
“有人找上了石头。”陆靳沉挂断电话,看着窝在床上打游戏的人轻声道,“具体查不出来,他们没有去接触石头,不过那些找上石头的人已经被监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