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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才冠将电棍抵在蒋君求胸前,有节奏地拍了几下,接着语重心长地说:“君求啊,乖乖开口说话,我就放下这个,好吗?你在军部做了这么多年事,应该最知道它的厉害。不要逼我对你下狠手啊。”

蒋君求没有反应。

“你知道上一个让我用上它的人怎么样了吗?”杜才冠轻笑了一声,“他还真是个嘴硬的,被折磨了一整天,嗓子喊到几乎发不出声音,最后死了。他叫蒋得仁。蒋得仁,你父亲。可惜啊,我多想让他再帮我卖几年命,但他就跟你一样不识抬举。你知道他最开始被抓的时候跟我说什么吗?‘求仁得仁,死而无憾’,哈,被虐待致死什么时候也有了什么风雅的说法,真是符合你们蒋家‘书香世家’的风格啊!”

就算是听到蒋得仁的名字,蒋君求也仍然面无波澜,只是漠然地看着前方。

“不过,蒋得仁快死的时候,可就叨念不出这样的酸话了。他死的可惨了,你真应该看看。不过人快死的时候谁不是那样呢?那一副什么‘儒将’的酸样子全没了,就像个疯子一样。”杜才冠说到这儿时,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哦,他还跟我求饶呢,磕着头求我放过你们兄弟俩,说我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知道最后我让他做了什么吗?”

杜才冠说到这儿停歇下来,看着蒋君求的反应,却还是没能发觉有什么异常,“他把这一整片地板舔了个遍,又把电棍捅进他自……”

门铃声忽然响起,管家说:“总统先生,府邸外一百米处检测到异常飞行物。”

“打下来!这种事也让我说!”杜才冠暴躁地吼了一通,接着冷下脸来,许久后,露出冷冷的笑容,按下开关。

蒋君求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抽搐,却没有发出声音,甚至连脸色也没有分毫改变。

杜才冠咬牙,将电压调的更大。

蒋君求抽搐地更厉害了,却仍然没有任何表情。

一次,一次,又一次。折磨断断续续持续了十几分钟。然而他却真的像是已经死了一样,既不说话,也不动弹,连惨叫甚至忍痛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杜才冠脸色越来越冷,“蒋君求。”

蒋君求说:“是,总统先生。”

“蒋君舍是谁?”杜才冠问,“你是谁?你父亲叫什么名字?你犯了什么错?”

蒋君求沉默不语,似乎没有理解。

该死的。这小子居然真傻了。

混蛋,又是这样。每次都是。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门外传来急促的拍打声,管家这回连门铃都忘了按,慌张地用上了最原始的叫门方法,“总统先生,府邸收到了攻击!总统先生!”

“闭!嘴!”

杜才冠目眦欲裂,用尽全力地吼道:“滚!”

似乎是被他这一声怒吼还有与此同时的爆炸般的巨响震到,蒋君求终于晕了过去,倒下的时候只发出躯体着地的一声闷响。

杜才冠狠狠在他身上踹了几脚,接着不得不扶住桌子才在震动中稳住身体。

混蛋……只差一点!还是只差一点!

·

山人号的武器系统很弱,但自从上回红石星的事情之后,单仁在再次出发前让七号舰的人来将它重新修整一番,加强了攻击的功能。

只是仓促之间的修整效果究竟如何,那就有待实践来证明了。

从目前来看,威力虽然不小,但能耗也太大了点。

单仁看着极具下降的蓄能百分比,皱了皱眉,但却将攻击的力度再次加大。

三号府邸至少有一整个排的守军,还有笼罩整个建筑体的大型防护罩。贺存心操纵山人号在空中四处躲闪,避开地对空炮弹的袭击,却还是因为能量即将耗尽、星舰过于迟缓而不幸被打中了一两下。

山人号中一片狼藉,因为剧烈的震动而摔下椅子的单仁重新爬了回去,固定了驾驶座,将自己死死地拴在上面,“打破这个防护罩需要多久?”

贺存心匆匆瞟了一眼能耗,接着猛地一拉手杆,山人号陡然上升,躲过一击,“撑不过去。”

单仁看了看屏幕中显示的图像。防护罩三百米高,一百米宽,兵力炮火全都在罩中,现在只动用了一排高射程的地对空炮弹。

一旦进入防护罩内部,所有火力将一齐向他们攻来,但是远程攻击虽然较为安全,但是却根本没法对建筑体造成伤害,更别提入侵了。

蓄能量急剧降低,系统发出了预警音。单仁停止了山人号的攻击,“大黑,咱们撞进去。”

贺存心的犹豫只持续了半秒,接着就开启对最佳攻击角度的分析。单仁从空间里掏出两个头盔,给贺存心和自己分别戴好,接着笑了笑,“刺激吧?是不是又找回荒原星的感觉了?”

贺存心笑了笑,继续操纵山人号躲避炮弹,没有答话。

红灯亮起,系统音提示他们距离能量耗尽还有一分钟。两人对视,单仁点头,接着贺存心用力一拉手杆,山人号子弹般疾速射向总统府的建筑物顶楼。在即将撞击的时候,他陡然将火力开到最大。

残余的能量一瞬间用尽,冲击力让两人胸口一痛。灯光熄灭,舰身变形,山人号彻底成了一堆废铁。

许久之后,单仁发出一声闷哼。“大爷的……几千万通用币啊……”

贺存心咳嗽了几声,“再给你买。”

·

这回的巨响非比寻常。整个建筑体剧烈地震动,灰从四处落下,几乎让人无法视物。杜才冠扔下电棍,扶着桌子,正要喊人来时,从蒋君求的方向传来一声冷笑。

“终于被我问出来了。”刚刚还昏迷着的青年缓缓坐了起来,身形在一片烟尘中有些模糊,而他脸上那扭曲而近乎残忍的笑容却格外清晰,“我父亲原来是这么死的。很好。很好。”

纵然大半辈子见过的恐怖场面无数,但杜才冠仍然有一瞬间被蒋君求的眼神吓住了。

他在下一秒镇定下来,立刻拉响警报。“这么大的动静,是你的同伙来救你了吧?”

蒋君求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向他走去,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阴狠笑声,“杜才冠啊杜才冠,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吧?真是不好意思,形势反转了。”

杜才冠掏出枪来,直指他的头部。

“就在你被我牵扯着无心他顾的同时,你那个最得力的部下付观已经牵制住了所有首都与地方上会支持你的力量。真是不好意思,付观从头到尾——”蒋君舍停下脚步,敞开双手,哈哈大笑,“都是我的人啊。”

杜才冠愣了片刻,旋即反应过来。好他个蒋君求,双重间谍!

这一局居然从好几年前就布下了。

原来如此。

他果然老了。

真该早点收手的。

“杜才冠!”蒋君求怒吼了一声,忽然又放低了声音,笑着说,“放下枪吧。打死我也没用了。你逃不掉的。”

“放下枪?”杜才冠自知无力回天,反而没有刚刚那样的激动了。血液不再咚咚地敲击耳膜,心跳渐渐放缓。他嗤笑了一声,“开什么玩笑?你叫一个拿了五十年枪的人……放下枪吗?”

“不放下枪,你还想干什么呢?这些年来,你都做了些什么?我都陪着你做了些什么?”蒋君求走到他办公桌前的椅子旁,拉开坐下,翘起二郎腿,语气平静,像是在跟他聊天一样,“战争,红石星,大清洗,死了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人。”

杜才冠看着他,忽然也笑了,将枪拍在桌面,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能不能告诉我你的谋划?”

“我的谋划非常简单。”

一声连接一声的巨响震耳欲聋。总统府的人在抵挡外来的入侵者。入侵者是谁,两个人似乎都不关心。

“我的谋划非常简单。”蒋君求重复了一遍,“就算我再怎么伪装,你从来都不会信任我,哪怕我并不包藏祸心,光是功高盖主这一条,你就绝对不可能容下我。”

“于是你找了付观,叫他去取得我的信任?”杜才冠再次笑了一声。这么简单的谋划,他居然会猜不到。蒋君求伪装的确不错,至少让他觉得这个天真的傻小子使不出这样的计划。“明白了,但是你既然已经完全掌握了□□的力量,为什么今天才使出来?”

“□□这码子事啊,总统先生。”蒋君求偏着头,托着腮,用他一直以来那清澈无辜的眼神看着杜才冠,“对你来说,掌握力量就能做了。对我来说,在被逼上绝路之前,我绝不会尝试。”

他歇了口气,继续说:“为什么不打开广播听听呢,总统先生?正好我也想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总统办公室里有一台广播,却只是做做样子而已,杜才冠从来没有打开过。但这回,他打开了。

随之传来的是成千上万个声音汇成的呼喊——“女王万岁!”“毒才冠滚出宝矿星!”“王国万岁!”

一个颇为耳熟的女声说:“教育、铁路、贫困者、婴儿死亡率、平均寿命……这些不能编出响亮的口号来激动人心,也并不是什么神圣的信仰,似乎不值得抗议人士为之抛头颅洒热血。但这些——只有这些,才是真正应该被关注的问题。国王也好,总统也好……”

杜才冠关掉了广播。

“看看他们。被你看不起的无名小卒们,还真的把这件事做成了。”蒋君求喃喃地说,“我没输。”

杜才冠咧嘴,“她没死,回来了。很好。宝矿星总有一天会被这个和毕思一模一样的傻丫头断送,到时候,你们就又要把‘杜才冠时期’称为黄金时代了。哈哈。”

蒋君求沉默。

“他们这样的人总是把自由啊尊严啊挂在嘴边。但君求啊,杜爷爷最后再给你上一课吧。”杜才冠笑着,“真正自由的人,是掌握权力的人。真正有尊严的人,是掌握权力的人。”

他说完,捡起那把枪,递了过去,“杀了我,报你的仇。然后好好当你的新朝元帅。说不定哪一天又出了乱子,掌握着兵权的你也得跟我一样,走上我的老路,为了稳定那群蠢货弄出的烂摊子坐上这个位置。我知道你们管这个叫什么,叫军事独……”

蒋君求一把抓过枪,站起来朝着他头部周围一通猛射,边开枪边吼:“我永远、永远、不会、跟你、一、样!”

“别傻了,孩子。”杜才冠的耳朵被打下来了半个,鲜血直流,但他脸上却露出祖父看着淘气孙子似的神色,慢吞吞地、一字一顿地、狠狠地、微笑着说:“这些年来,你杀的人,难道比我少吗?”

“滚!你!妈!”

蒋君求紧紧咬牙,枪口对准了杜才冠的前额,手指把在扳机上,俊秀的面孔扭曲,带着浓重的恨意。

而杜才冠则微笑着看着他,似乎仍然掌握着一切。

正要扣动扳机时,门被冲开了。

蒋君求转过头,正看到单仁和贺存心向他冲过来。

枪掉在了地上。

他瘫坐回了椅子。

单仁一枪击晕杜才冠,扶住他的肩膀,咬了咬牙,“对不起,哥们儿来晚了。”

不晚,刚刚好。

这一枪还没有打出去。

杜才冠还没能得逞。

“我永远不会……”他呢喃道,“跟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