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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才冠没能按照计划抓到蒋君舍。去蒋家府邸的人回禀说,蒋君求从府中消失了。

计划被破坏是他这辈子最恨的事。原本的隐退计划在抗议联盟那几个跳梁小丑的搅局下算是要延期了,他为此已经相当生气,现在连一个小孩子他都抓不到!

愤怒之下,他有些失去理智,刚刚吞下的药片也失去了效力。

自从他接了来自派去元帅府的人的通讯后,跪在他身后的蒋君求就开始忐忑不安,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就差一点点,他就会崩溃了。

要是蒋君舍及时出现在他面前,还有什么信息套不出来?

只差一点!每次都只差一点!

蒋君求终于艰难地开口,发出声音,“总统先生,君舍……”

听到他这样欲言又止的声音,杜才冠这才渐渐平静下来。无论如何,占足了上风的依然是自己。

既然蒋君舍消失了,那就让他的消失变得有意义一点吧。

他说着,长叹一口气,“君求啊,我也不想的。”

蒋君求顿时颤抖地快跪不住了,膝盖蹭着地爬过来,却只敢停留在他身旁一米以外,“总统先生,求你了,有什么惩罚让我来,我全都受着。君舍还小,他才十四岁,他对共和国忠心耿耿,我策划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

杜才冠又叹了口气,“我们的人传来消息,说君舍已经被叛党杀害了。”

蒋君求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他。

“我们的人传来消息,说君舍已经被叛党杀害了。”杜才冠重复了一遍,接着说:“他们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你的那些盟友真下得了手啊,那么小的孩子,半个脑袋都没了,血到处都是,当场死亡,一点救回来的机会都没……”

蒋君求“咚”一声彻底倒在了地上,发出垂死野兽般的吼叫,接着疯了一般扯着自己的头发,粗重地喘息着,小声说:“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君舍他怎么可能……”

杜才冠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君求啊,节哀顺变。”

蒋君求猛地摇头,“不可能总统先生,一定是看错了。那么小的孩子,谁会对他下这样的毒手,不可能啊。”

杜才冠的手放在他头上,叹了口气,“君求啊,你还不明白吗?你的那些盟友根本没把你们孤苦伶仃的兄弟俩当回事。他们知道你在我这里请罪,担心你会供出他们来,更怕我会把君舍找来让你好好反省,所以在逃走之前,就去元帅府把君舍给……”

蒋君求几乎趴到在地上,呆了很久后才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来,重新得体地跪好,从姿势到表情都恢复了军人的标准姿势。

“所以说啊,君求。”杜才冠语重心长地说,“难道你还打算护着你的那些同伙吗?”

蒋君求没有答话,只是看着前方。

杜才冠皱眉,“小蒋?”

蒋君求说:“是,总统先生。”

杜才冠强迫自己保持耐心,“我在问你话呢。”

但是这似乎超过了蒋君求能理解的范围。他再次恢复严肃但仔细看却有些呆滞的目光,看着面前的杜才冠,但却像是什么都看不见。

“蒋君求!”

“是,总统先生。”

“我在问你话!”

“……”

杜才冠意识到哪里不太对,有些不安地说:“起立。”

蒋君求一丝不苟地站起来,笔直地立正站好。

“跪下。”蒋君求跪下。“趴倒。”蒋君求趴倒。“俯卧撑。”蒋君求照做,在他喊停之前个个动作标准。“跪好!”蒋君求重新跪好。

装傻。杜才冠怒不可遏,一脚踹在他小腹,接着补了好几脚。蒋君求一声不吭,跪得笔直,连眼珠都没有转动半下。

装傻,还装傻!

杜才冠感到血流疾速地冲击着耳膜,手颤颤巍巍地掏出小药瓶来,塞了好几个药片,这才缓过来。蒋君求仍一脸痴痴傻傻的样子,他的脸色渐渐冷下来。

接着,他走向办公桌,用指纹打开最下面上了锁的抽屉,掏出他那根刑讯用的电棍。

电流与电压控制得刚好,能在不造成永久伤害的情况下让受刑人感受到最大的痛苦。被电击时大脑根本无法思考,无论是什么样的话都能脱口而出。

就让他来看看,这小子能装傻到什么时候!

·

自由大道上枪声大响。好不容易稳定住的局面再次混乱,人群互相推搡,尖叫声不绝于耳。

所幸火力只集中在高台上。抗议联盟人的装备不错,身手了得,在枪林弹雨中勉强支撑。李嘉图几人的防护罩快要到时间了,艾嘉紧张地将李嘉图拉到身边,一边用单仁留下的□□撂倒了几个士兵。

毕归看着这一切,面色渐冷。她被孙惠思的人包围得死死的,没有受伤。

但避免受伤绝不是她的全部目的。毕归的目光停留在卫英背着的大鼓包上,对他说:“包能借我用一下吗?”

卫英充满敌意地瞪着她,向孙惠思凑近了一步。孙惠思停下攻击,无奈地问:“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想干什么?”

毕归笑了笑,要答话时忽然手疾眼快地帮他解决了一个偷袭的士兵,“……我想站高一点。”

孙惠思愣了愣,“你是说……”

毕归正色,“我必须出面,稳住情况。”

这种情况下露出头来基本等同于自杀,孙惠思咬牙,“不要命了?”

毕归说:“是你说的,现在的局势只有我能稳得住。”

孙惠思脸色发青,最后说:“卫英。”

卫英不情不愿地撤入防护圈,将背包接下,掏出里面的折叠小凳子。

毕归的本意是要踩在他那个包上,却没想到他居然拿出了更方便的道具,不禁一愣。

孙惠思别开目光,居然开口解释说:“之前我腿受过伤,出门的时候总得……所以他就形成了这个习惯。不用算了。”

毕归立刻开始行动,将小凳子展开,正打算站上去时,孙惠思忽然向她扔了个东西。

“拿着。”他说,“仅此一个,多了没有。”

是防护罩。

抗议联盟远没有单仁财大气粗,像这种东西他们这回只能做到人手一个而已,并没有多余。孙惠思给她的正是他自己的那个。

毕归把防护罩扔回给了他,说:“我自己有。”

李嘉图闻言说:“别逞强,我哥给咱们的那个时间已经快耗尽了……”

“我的没有。”毕归登上凳子,顿时露出了肩部以上的身体,成了剩余所有士兵的活靶子,但激光却在离她身体几十厘米远处纷纷消解,“因为我现在才打开。”

现在才打开?

那这么说,第一次从人群中冲出来时,面对团团包围的枪口,她完全处在没有任何防护的状态下?孙惠思沉着脸,片刻后对李嘉图说:“这混蛋也太乱来了点儿吧……”

李嘉图耸肩,“这个嘛……团队文化。”

趁着毕归遭到群攻的这几秒,大家都缓过气来,接着开始反攻。李嘉图和艾嘉用□□放倒了大多数士兵,而自从孙惠思开口提醒过之后,抗议联盟中的人也开始只缴器不伤人了。毕归语气平静地继续刚刚演讲的话题,丝毫没有被混乱的战局影响,慌乱的人群在她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

情况重新稳定住了。这里的长官也并不想要赶尽杀绝,于是也没有再逼迫受伤的士兵继续攻击,反而看到台上毫发未损的李嘉图时不禁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可以轻松下来的同时,包围圈的外围忽然再次响起枪声。

伴随而来的还有浓重的血腥味。尖叫声几秒钟后才响起。

毕归皱眉,“外围还有抗议联盟的人吗?”

孙惠思摇头。

那么——

她的脸色再次冷下来。

就是普通人了。

更多的士兵围了过来,这回他们身上所配备的都是重型的老式装弹枪,虽然杀伤力一般,但是却不能被防护罩抵挡。负责自由大道上行动的上校走在第一个,长官暗叫不好,走上前去站定在他身前,敬了个礼刚刚打算汇报,就瞪大了双眼,向后倒了下去,额头中心鲜血喷涌。

上校放下枪,说:“抗命不从,军法处置。还有谁想试试?”

长官手下的士兵噤若寒蝉,低着头一动不动。

上校用冷酷的眼神扫了他们一圈,接着命令道:“自由大道,四千叛党,一个不留。”

·

付观将佩枪别在战术腰带上,走出又一个杜才冠铁杆支持者的府邸,挥了挥手,一大群士兵将其团团围住。

至此,能出手支援杜才冠而造成混乱的力量都已经被大体控制。

那么,该是去找君求的时候了。

付观上车,设定好自动驾驶系统,手搭在老元帅送他的佩枪上。车子向首都郊区连绵起伏的山丘驶去,三号府邸就隐藏在眼前的重峦叠嶂中。

君求被带走已经有好几个小时的时间了,不知道在这期间发生了什么,那孩子会受到怎样的折磨。想到这一点,他心情更加烦躁,将车速加到最快。

正在此时,他忽然收到了新提拔的副官的通讯请求。付观皱了皱眉,还是接了进来。

“元帅……”副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张,但还是冷静下来说:“元帅,负责自由大道的史光上校刚刚强行调动装弹枪部队三千人,正在开往自由大道。”

三千人?抗议联盟连带李嘉图他们几个还不到三十,用得着三千人吗?

混蛋,史光他是想——

这个人一向都是这样的,以前这样的事不知道干过多少回。付观明白他的目的了,哪怕抗命,他也想要自由大道上无人生还!

除非付观现在领兵出现在他面前,没人能拦得住他。

可是君求……

“付大哥。”几个星期前,君求靠在椅子上晃着腿,托着脸颊对他说,“等咱们俩的计划真正开始的时候,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那时的付观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问道:“什么事啊?”

“无论如何,千万不要因为我而再让别人流血牺牲。”君求说着,渐渐沉重下来,腿也不晃了,低着头手攥成拳,“现在身上的债,我就已经背不动了……”

这是他答应过君求的事。

付观最后看了一眼三号府邸的方向,咬了咬牙,改变了自动驾驶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