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铮如他所说一般白天折腾了苏箬芸半晌,晚上则让她睡了个好觉,一夜安眠。
睡前还抱着她温声细语,让她到了梁安后小心行事,就算之前没有身孕,说不定这次就有了呢。
这话他已经说过无数次,苏箬芸听着但笑不语,在他有些唠叨的呢喃中渐渐睡去。
翌日清晨,天色未亮,城门刚开,一驾马车便奔着梁安的方向疾驰而去,在傍晚时分入了城,进城后没有停留,直接赶到了位于城北的一处寺庙前。
庙中僧人早已得了消息,派了知客僧出来迎接,恭谨的将车中戴着帷帽的女客迎入寺中。
这位女施主也不知是谁家的家眷,出手甚是大方,简直可以说是豪爽,小半年前将一具棺椁存放在这里暂时停灵,不仅出了大笔的银子请住持等高僧给那逝去的亡者做一场足足九九八十一天的法事,更是给庙里添了一笔堪称巨额的香油钱。
听师父说,这笔钱足够他们整座寺庙的人十年吃喝不愁。
因此听说这位女施主回来了,寺里上上下下都忙碌了起来,几天前就开始准备迎接这位贵客了,今日总算是将人迎了进来。
苏箬芸进入寺中之后,直接被知客僧领去见了住持,坐谈片刻后便去了位于寺院后方的一处偏殿。
蒋谭的棺椁暂时停放于此,每日都会有僧人前来打扫并烧香诵经,给亡灵祈福。
只是来这里的人都呆不长,做完事后便会立刻离去,不会久留,原因无他,只因这里寒气太重。
苏箬芸当初离开梁安时,为了让蒋谭的尸身能够尽可能的保存完好,特地为他购置了一口厚厚的冰棺。
为了让这冰棺不化,又购置了更多的冰紧紧围在冰棺周围。
每当周围这些冰有了融化的迹象,便会及时换上新的。
除此之外,就连殿中四角也都放置着冰盆,融化近半时便会撤换。
冬季原本并不是用冰的时节,各地冰窖的储备也都算齐全,但这次的储备却在炎夏尚未来临时便被订购一空。别说梁安,就是整个陈郡今年都没有多少冰可用。
当然,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庙里的僧人们虽然知晓,却也不欲去管这些俗事。
更何况就算陈郡所有的人无冰可用,他们今夏也一定不愁用冰,因为殿里那些融化了一半都不到便被撤换下来的冰若是拿去扔了实在可惜,便被收到了他们自己储冰的冰窖里。如今那冰窖已经存放的满满当当,半点儿多余的地方都没有了。
殿门打开,寒气扑面而来,苏箬芸在门口站了片刻后,在住持的引领下进入殿中,给冰棺中的人磕头上香。
住持年岁已大,纵然看重这个香客,却也在这屋子里撑不了多长时间,见她祭拜过亡者之后还有在这里再停留一番的打算,便只得告罪一声先行离开了。
这屋子里寒气实在太重,别说是他,即便是木头这样常年习武的男子也有些受不住,站了约莫一刻钟后已是手脚冰凉,再看苏箬芸冻得嘴唇都隐隐有些发紫,终是忍不住劝道:“小姐,起来吧,你若冻坏了身子,蒋老伯会心疼的。”
苏箬芸知道人死不能复生,自己现在就算在这里跪多久都没有用,可是潜意识里她还是想多跪一会儿,多陪陪冰棺里的人。
但她现在的身体似乎真的大不如前了,跪了这么一会儿,已是浑身都几乎冻僵,不得不在木头的劝说中站了起来。
她平日在私下里是十分刚强的人,从来无需旁人搀扶,小雅与木莲习惯性的退开半步容她转身,却不料她刚刚站起来,就一个趔趄又险些跌倒下去。
若非木头的视线一直紧紧的盯在她身上,眼疾手快的上前一步将她揽住,险险将她扶稳,她怕是就要大头朝前直接撞到冰棺上去。
小雅和木莲吓了一跳,忙围过来一左一右搀住了她。
木头适时的退到一旁,将人交给了她们。
“怎么回事?头晕?不舒服?”
小雅一边蹙眉看着她,一边伸手摸她的额头。
苏箬芸摇头:“没事,就是跪久了腿有点儿麻。”
可她今日也不过跪了一刻多钟而已,就算这殿里寒气过重,以她的身体按理说也不至于此。
“咱们还是先离开这儿吧,”木莲在旁说道,“小姐近来气血不足,怕是受不住这里的寒气。”
小雅点头,两人忙将她扶了出去,裹上厚厚的斗篷,又塞了个手炉到她手里给她驱寒。
给庙里又添了一笔香油钱,辞别了方丈之后,一行人才在事先早已安排好的客栈里住了下来。
…………………………
四月初六,清明刚过,客栈里来来往往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多是走南闯北的商户,途经此处稍作歇息。
苏箬芸在屋子里沉沉的睡着,外间小雅与木莲正听人说着什么,偶尔听到重要处提笔记下,待来人说完后再悄悄的把人送出去。
如此送走了四五个人,苏箬芸才悠悠转醒。
她以前睡眠很浅,有点儿风吹草动就会惊醒,蒋谭去世后更不必说,几乎彻夜难眠。
后来在齐铮将她从客栈抱出来那回之后,才恢复了正常的睡眠,而且每每在齐铮怀里总是睡得格外香甜。
她起初以为自己是太久没有好好休息,后来觉得自己是依恋上了齐铮,在他身边就总能睡好,却没想到如今离开了他,竟然睡得也这么沉。
木莲笑着打了水来给她净面,扶她在床上坐了起来,将自己刚刚记录的那摞纸拿给她看。
苏箬芸随手翻了翻,面上有些诧异:“曹叔他们都来过了?”
“是啊,你先前交代他们的事他们都已经办完了,本想趁着来给你汇报消息的时候见你一面,谁知你却一觉睡到现在。他们等不急,又怕暴露身份,只好先走了。”
苏箬芸闻言有些头疼的摸了摸脑袋,低声喃喃:“我睡了这么久啊……”
“可不是,”木莲笑道,“要不是世子前两日刚给您请了大夫,说您只是气血不足,我们恐怕都要怀疑您有身孕了。”
不然在外间有人的情况下还能睡得这么熟,实在是不像她的风格。
说着话的工夫,小雅不知从哪儿端了碗血燕进来,硬逼着苏箬芸一点儿不剩的喝了。
待她喝完之后,才试探着劝她:“不然你还是不要亲自出手好了,反正大局已定,那些人一个都跑不了,你又何必非要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
苏箬芸摇头:“有些事可以交给别人,有些事一定要自己去做。这件事,我想自己来。”
小雅动了动嘴,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得愤愤的将她手中的空碗一把抓了回来,瞪眼道:“随你的便!反正除了齐铮也没人能劝得动你!”
说着转过身向外走去,边走边道:“马车都快拆了都没怀上,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回头让鹤老头儿好好给他看看!有病治病没病吃药,省的总白费力气!”
木莲呆站了半晌,木木的转过头去看苏箬芸:“没病为什么还要吃药?”
苏箬芸摇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