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君虎哈哈大笑,“各位愿意跟随朕,那是最好不过了,不过一码归一码,这银子还是要拿的。”
一众人见皇帝如此大方,更是心动。这些人不像朱聿键身份尊崇,大多与皇帝隔着八辈子远,只是挂着个皇亲国戚的头衔,好处没沾着,反倒被各种规矩管得苦不堪言,此时便暗暗盘算跟着皇帝,多少捞点好处。
还有些人享尽荣华富贵,自是不把这些银子看在眼里,可惜李自成、张献忠一顿搅合,封地回不去了,连谋生都成了问题,除了跟着皇帝,实在无处可去。
十几名女子羡慕地看着大家,互相看了看,显得有些落寞,一名女子鼓足勇气道:“我等也想跟随陛下,不知行不行?”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众人觉得大是有趣,要不是碍于皇帝的威严,便想嘲讽几句。
赵君虎原本也没有指望一群娇滴滴的女子能做什么,不过看她们一脸期盼,转念已有了主意,“行,当然行,朕有些差事很需要你们。”
一群女子兴高采烈,众人颇为纳闷,不知道皇帝要她们有何用。
要说皇帝看上她们也不对,太祖皇帝早有祖训,后宫嫔妃须从平民和低级官员家中选取,其中有不少女子已成亲,还有皇帝的长辈,皇帝再无法无天,也不敢收入宫中,莫非还真的让她们上战场?
正在猜测间,却听皇帝喝道:“这厮平日作威作福,对你等百般虐待,实在可恨,抓起来!”两名虎贲卫立时擒住李公公。
事发突然,李公公面无人色,大叫道:“此中都是宗室子弟,奴婢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造次,请陛下明鉴。”
众人的愤怒瞬间点燃,声讨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你还敢狡辩,老子交不出银子,脚差点被打断了。”
“交了银子也没用,平日就没吃过一顿饱饭。”
“这阉人极为毒辣,可怜辽王十岁的孙子受刑不过,上吊死了。”
……
“你都听见了?”赵君虎安抚住众人,“今日朕便为你等主持公道。”
虽然李公公防范极严,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高墙中的情形他也听说一二,哪能容忍此人胡作非为?
李公公瘫软在地,“陛下冤枉,这些囚犯目无王法,奴婢也是迫不得已,才替陛下管教。”
“我朱家子孙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管教?”赵君虎不为所动,杀掉此人正好收买人心,还能名正言顺抄家。
朱彝铉上前道:“这些狱卒俱是帮凶,还有些女犯经常被他们欺辱,陛下万万不可放过。”
赵君虎点点头,沈玉和徐文爵等虎贲卫欲上前抓人。
黄面狱卒见势不妙,铛的一声拔出钢刀,大叫道:“想杀老子,没那么容易。弟兄们,杀出去!”
大约是担心自己作恶多端,皇帝不会放过自己,一群狱卒凶相毕露,纷纷拔刀,大有拼死一搏之势。
赵君虎叹了口气,这些人毕竟不是主恶,他本来打算审问一番后再视罪行轻重进行处罚,这下性质就全变了。
不用他吩咐,虎贲卫如潮水一般杀了过去,沈玉和徐文爵杀得虎虎生风,转眼便砍翻几人,他二人刚加入虎贲卫,正是表现的时候。
不待张鹏翼的龙骧卫相助,战斗便已结束,教场上又多了十几具尸体,只有几名没有反抗的狱卒被放过,而李公公也被砍掉了脑袋。
众人从未见过这种场面,被浓重的血腥气一冲,胃里翻滚得一塌糊涂,心里却十分解气,对皇帝的好感又多了一层。
朱聿键淡淡道:“男子汉大丈夫当征战四方,建功立业,为何睚眦必报,在细枝末节上纠缠?”
朱彝铉看得心痒痒的,只恨自己不能亲自动手,闻言一怔,不客气地回道:“您老是宰相肚里能撑船,我不一样,不但心眼小,还记仇!”
他笑了笑,又道:“至于建功立业,我成不成不好说,不过您老肯定没机会了。”
“你……”朱聿键气得不轻,想起自己已拒绝皇帝,却也无法反驳。
张知府带着一行人来到校场,看见满地的尸首大吃一惊,也不敢多问,将韩留守之死告与皇帝。
“果真如此?”赵君虎震怒,堂堂中都留守竟被士兵围殴致死。
那名百户回道:“千真万确,这便是人证。”
掌柜没见过这种场面,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结结巴巴又说了事发经过。
那醉汉依旧沉睡不醒,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被打昏了。张知府见皇帝神色,知道事情闹大了,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坦白自己去军营拜托刘四海安分几天一事,说罢后背已渗出冷汗,不知皇帝会如何处置自己。
赵君虎倒是颇能理解张知府的难处,当官嘛,最重要的能力之一就是能摆平事情,而明军军纪败坏不是一天两天,刘良佐更不是善茬,想来这个知府也不好当,只好出此下策。虽说此举过于谨小慎微,但总比胆大妄为强。
事实上,军纪的问题他也觉得颇为棘手,刘良佐又正在接收河南,这个节骨眼上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免得节外生枝,毕竟接收是大事,弄不好刘良佐一怒之下带人投了鞑子或者李自成,又得大费周章。
但出了人命不追究是不行的,何况还是中都留守,赵君虎正在头疼,只听张鹏翼叫道:“陛下,是孙文焕。”
赵君虎吃了一惊,走过去俯身细看,真是山海关负责“护卫”自己的孙文焕,他头发蓬乱,脸上还有伤痕,一时认不出来。
“快醒醒!”赵君虎大急,抓住他的衣襟用力摇晃,孙文焕毫无反应。
张鹏翼连忙上前,用力掐住他的人中,重重抽了他几巴掌,效果立竿见影,孙文焕一跃而起,摸了摸脸颊,“哪个孙子打老子?”
忽然他愣住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失声,“末将孙文焕参见陛下。”
赵君虎热泪盈眶,扶起孙文焕,“你活着回来就好。”又想起山海关一战,一众勇士全部壮烈殉国,不禁心下黯然。
他有些不甘心,“就你一个人活着回来吗?郭云龙呢?”
“鞑子生性凶残,杀了未战死的兄弟,之后一把火全烧成了,末将亲眼看见郭将军葬身火海。”孙文焕声泪俱下。
赵君虎想起郭云龙夕阳下那张坚毅的脸庞,痛心不已,不过现在不是细问的时候,他看着孙文焕身上的新伤旧伤,不由冷笑道:“朕实在不明白,这帮混蛋打仗不会,怎么欺负起老百姓,倒是一个比一个狠?”
一众人无人敢答话,朱聿键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传朕的旨意,将刘四海一干人尽数诛杀,带头回来见朕。”赵君虎再不迟疑,孙文焕没死在鞑子手上,却被无名鼠辈殴打,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就算刘四海是刘良佐的侄子,也顾不得许多了。
张鹏翼领命而去,韩留守的手下早已义愤填膺,也跟着龙骧卫一起去找刘四海等人算账。
赵君虎没空再管宗室子弟,命虎贲卫安顿众人、清理校场,又命张知府找来大夫给孙文焕治伤。
监狱的府衙内,孙文焕躺在床上,伤口重新敷上药,身上焕然一新。
他从没受过这种礼遇,就算在山海关,吴三桂也从未这般厚待自己,回想起软禁皇帝之事更觉愧疚,挣扎着坐起来,“当日末将多有无礼,请陛下恕罪。”
赵君虎笑道:“朕只记得咱们联手退敌。”
孙文焕心中感激,细说了那日情形,原来他当时只是受伤昏迷,醒转后正逢鞑子打扫战场,他动弹不得,索性装死。
几名鞑子四处补刀,一刀正砍在他脸上,幸好没有砍实,然后他被当成尸体堆成一堆,看见了鄂秋收留莲儿、俘虏被杀。
他当时不敢动,慢慢积蓄力气,趁着夜色和混乱,总算抢在鞑子点火之前爬到僻静处,之后的几天,凭借对山海关的熟悉四处藏匿,伤势好转后择机杀了个落单的鞑子,换了衣服,又将头发剪成金钱鼠尾辫,才蒙混出关。
一路上鞑子与大顺军打得热闹,他又担心被大顺军抓住,便剃了个光头,经山东去南京。
其实他与赵君虎逃亡的时间隔不了几天,不同的是赵君虎经宿迁,过扬州到南京,而他是从徐州到宿州,再经过凤阳。
眼看快到南京,哪知伤口发作,一病不起,加上心情郁郁,每日借酒消愁,足足耽搁了一个多月。今日正巧碰上刘四海调戏民女,便出手相助,身体却是没有好利索,要不然以他的武功,也不会被很快放倒。
看来小莲暂时安全了,赵君虎想起陈圆圆,心中一痛。
孙文焕又恨恨道:“都是吴自得这狗贼害的,末将恨不得活剥了他。”言语间神情狰狞,显是对吴自得恨之入骨。
赵君虎抑制住思念,微笑道:“你先好好养伤,这笔血海深仇咱们自然要讨回来,不过这酒少喝为妙。”
“末将从今以后,滴酒不沾。”
两人正说着,李正阳走了进来,“陛下,唐王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