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宁愣怔在原地。
隔着人群看向他,就像隔了一条再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江绍看了眼易延舟,又把目光落在晚宁身上。
顿了片刻之后,他迈步走到晚宁身边,轻声问:
“你还好吗?”
江绍知道一切的真相,但他不想这些残忍的真相是出自他口,不想在她心里留下一点点瑕疵。
所以那天才会对她说出那番话,他知道她会想办法去求证,而且也已经求证了。
晚宁仍是看着易延舟的方向,扯起唇角,想挤出一个笑意。
可怎么努力,都笑不起来。
她也想说她还好,可是她一点都不好。
她甚至有一瞬间的自暴自弃,想不管不顾扑进易延舟的怀里,求他告诉她,这不是真的。
好一会儿,她才收回了视线。
语气淡淡。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江绍目光微滞,坦然回答:“是。”
他不仅不打算隐瞒,还会利用手里的东西,让她心甘情愿回到他的身边。
晚宁又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江绍轻笑:“两年前,你和易延舟还没决裂的时候。”
这答案让晚宁浑身一僵。
她面带惊谔,侧过身看向江绍,问:
“所以你一早就知道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江绍不置可否。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晚宁说完,又静静看着他。
片刻之后,她才费力地笑了笑,继续说:
“你一步步引导我发现真相,是想让我在重新燃起对他的希望的时候,跌下云端,再也爬不起来。你是想告诉我,我跟他在一起,就是痴心妄想。”
如果一早就知道真相,她宁愿从未恢复记忆,宁愿就这样一直错过下去,狠心下去。
“我没办法,晚宁。”
江绍转身,挥杆将地下的高尔夫球打飞了出去,这才淡淡说:
“我查到之后,把那份文件封存进了保险柜。我原本以为我能一直保守这个秘密,我也不想让你知道真相。”
“可是你非要回到易延舟身边去,我不能让两年前的事,也不能让十年前的事,再次重演。”
“或许你现在也该知道,当年你为什么会无端端流产。那孩子,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
想到那个孩子,晚宁怔怔地摇头,皱眉道:
“我不信,这不可能。”
“不信?”
江绍轻笑了一下,然后微微弯腰,贴在她耳边低语:
“我手里不仅有你和易希年在十年前的亲子鉴定报告,还有一份二十八年前的证据。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欢迎你来别墅找我。”
人群里,易延舟正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她扎着高马尾,穿了一身清凉的休闲套装。
白色宽松上衣,同色系短裤,露出一双修长白皙的腿。
他看着她和江绍站在一起,分外般配。
两人远远相望,眼神里都带了些茫然和灰暗。
还是易延舟先收回了视线。
他不知道和周围人说了些什么,便自行离开。
晚宁脚下步伐,下意识跟了过去。
那是她十年前就养成的习惯。
她看到他在前面走,就会忍不住跟在后面。
有时候会跑上前跟他说上几句话,有时候就在他身后远远跟着。
可刚走出没几步,江绍就从后面拉住了她的手肘,迫使她转身,说:
“你在做什么?你以为这件事只有你自己知道吗?他也知道了,这就是他的选择,是他对这件事的态度,你还不明白吗?”
晚宁确实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轻轻拨开江绍的手,转身,继续跟了上去。
一直到进了贵宾休息室,才追上易延舟。
她在他身后停住了脚步,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只是走到一旁的饮水机前,倒了杯水,不自然地喝了两口,才厚着脸皮,打招呼道:
“好巧,你今天也来了。”
这话像极了从前,她总是跟他制造偶遇,又装作碰巧遇上的模样。
易延舟没有回头,只轻轻【嗯】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转身进了浴室。
不一会儿,晚宁就听见浴室里传来冲澡的水声。
晚宁这才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什么。
她一定是疯了,才会不管不顾地追上来。
正欲离开,休息室的门便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进来的是许秘书。
他手上捧着个精致的盒子,看见晚宁时也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可他进门的时候看得清清楚楚的,这确实是易总的单人休息室。
“洛小姐,您怎么在这?”
晚宁面上有些尴尬,口不择言地解释道:
“啊……那个,我走错地方了,不好意思。”
她说着就往外面走,却被许秘书拦住了。
“洛小姐,我也是过来送衣服的。您既然来了,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外面太阳正毒着呢,这会儿出去,小心被晒伤。”
许秘书猜得出来,她这哪里是走错了,分明是想找借口离开。
他知道,自从那件事后,他们已经有好多天没见面了,似都相互躲着。
趁着这机会,把话说开了也好,省得各自黯然神伤。
但他这留人的理由实在拙劣。
京华现在已经快入秋了,又是早上9点多,太阳哪里就毒辣了?
许秘书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连忙补充道:
“我正好有些投资方面的问题,想请教洛小姐,不知道您能不能给我一点投资建议?”
晚宁迟疑了一下,然后点头。
许秘书把衣服送进浴室后,这才出来和她聊【投资问题】。
不多时,易延舟便换了一身崭新的西服出来。
看见客厅里聊得火热的晚宁和许秘书,他不觉皱了下眉。
许秘书见他从浴室里出来,很识相地退到了休息室门外守着。
晚宁哪里不知道许秘书的用心,只是她自己也不愿走罢了。
客厅里,只剩下易延舟和晚宁两个人。
晚宁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淡淡问:
“为什么避着我?”
易延舟垂眸看了她一眼,又心虚地挪开了视线,答:
“我没有。”
他正欲绕开她,去倒水,晚宁却忽然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搂住他,红着眼圈说:
“你有。你也信了他们的鬼话是吗?你也认为我们是那种关系吗?”
她不信会有什么亲子鉴定,仅凭林姨和江绍的几句话,就能认定她是易希年的女儿吗?
一定是林姨为了阻止他们在一起,编出来的谎话。
易延舟的手举在半空,强忍着才没有搂住她。
他沉默了许久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低声说:
“阿宁听话,放开手,别说孩子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