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病房内,陈炎皱着眉,翻阅检查报告和医学影像资料,过了半晌,才说:
“您体内的定向蛋白并未降解,却已经恢复了记忆,说明大脑神经以及自身意志,一直在和体内定向蛋白相互对抗,甚至突破了定向蛋白的限制。但这种对抗,会对精神状态和身体健康造成巨大的伤害。”
陈炎略停了一停,又继续说:
“加上您之前在国外吐血晕倒,元气大伤,没有好好恢复就提前出院。这段时间大脑神经又一直遭受刺激,导致您目前的精神状态出现了异常,所以才会情绪失控。”
易延舟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问:
“那如果现在降解体内的定向蛋白,我的精神状态还能否恢复正常?”
陈炎推了推眼镜,说:
“不一定,目前检查结果显示,这种对抗已经伤到了根本,想要完全恢复,很难做到。只能先做一个紧急的靶向降解治疗,后续再看。”
主要是通过放射线照射的方式进行降解,但是过程非常遭罪。
易延舟侧卧在病床上,疼得额头上出了不少冷汗,却一声不吭。
莫名地,他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他现在体验的疼痛,就是晚宁当日的疼痛。
身体的疼痛给他的精神带来了巨大的解脱,甚至开始细细品味了起来。
他想痛她所痛,感她所感。
似乎这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自己能无限贴近她,甚至与她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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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想起以前的事。
其实她一开始,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有过一段遗忘的记忆。
直到目睹易延舟的濒死,才记起曾经有过那么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往。
这些日子一直在忧虑和喜悦之间反复横跳,无暇去深究其中的原因。
不知为何,今天开会之时,脑海里忽然就冒出了这些疑惑。
为什么她会遗忘这些记忆?
为什么易延舟也不记得了?
她之前以为是车祸导致两人失忆,可现在只要想上一想,便觉得到处都是疑点。
如果只是车祸导致失忆,为什么她当年留在家里的,所有有关易延舟的痕迹都没有了?
他送她的钢笔;他在她笔记本上留下的字迹;还有他们每次去看电影之后,她悄悄收藏的电影票;以及两人在同一张贺卡上的签名等等……全都消失不见。
为什么林姨会强烈反对她和易延舟在一起?
会议结束,她本想打电话给林姨,可鬼使神差地,就开车去了医院。
她去得不巧,易延舟正好在接受放射治疗。
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便看见陈炎医生开门出来。
她向他询问易延舟的情况。
陈炎多多少少看出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没有瞒她,跟她说了易延舟最近的精神状态。
同时表示,如果她能经常陪在他身边,说不定会对病情的恢复有好处。
晚宁谢过他,便推门进去。
里面已经操作完成,护士正在替易延舟擦额头上的汗。
而他坐在床头,闭着眼,唇色苍白干涩,看上去疼痛难忍。
晚宁悄悄走到床边坐下,接过了护士手里的绵巾,细细替他擦拭。
过得片刻,易延舟才缓缓睁开了眼。
看见她,眸色渐亮,眼中划过一抹惊喜。
晚宁弯唇,眼里都是柔情,问:
“疼吗?”
易延舟伸手将她拉入怀里,脑袋埋进她的脖颈间,低声说:
“疼,疼死了。”
晚宁静静窝在她的怀里,好一会儿才抽身出来,主动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温热柔软的触感传来。
易延舟愣住了。
这是她少有的主动。
反应过来,他便搂住她重重吻了回去,唇舌交缠。
直到吻得气喘吁吁,脸红心跳。
晚宁才退身而出,微喘着问:
“还疼吗?”
以前,他用亲吻缓解她的疼痛。
现在,换做她替他缓解。
易延舟微微蹙眉,盯着她,轻声说:
“还有一点。”
晚宁:“那怎么办?”
“你说呢?”
易延舟定定看着她,眸色渐深,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想要的更多。
不只是亲吻。
说着便轻轻将她揽入怀里,手也不安分起来。
晚宁按住他作乱的手,说:
“别闹,我今天有事找你。”
易延舟微微扬眉:“嗯?什么?”
晚宁靠在他怀里,问:
“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易延舟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发顶,轻笑说:
“挨鞭子那天,我看见了你,16岁的你。可能老天也看不过眼了,叫我死之前,还能见到那时的你。”
晚宁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原来他们,是同一天想起来的。
“那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也想起来了?”
易延舟垂眸,静静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笑了笑,说:
“你第一天来医院看我的时候,你看我的眼神,跟你以前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样。那时候,我就知道,我的阿宁回来了。”
说完,他又抱住了她,手掌覆上她的后脑勺,将她轻轻按在胸口,低声说:
“对不起,阿宁。”
晚宁不解,过得几秒,便又听得他继续说:
“是我父亲。十年前那场车祸,我会查清楚,如果真的是他,我会还你一个公道。”
晚宁身体僵了一下。
这话叫她感到意外。
还没来得及说话,易延舟便松开了她,将床头柜上的那张定向蛋白的降解单据,拿给她看。
把他们失忆的原因,以及易希年做的事,告诉了她。
晚宁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答案。
她的脸色一阵阵发白,怔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易延舟见她这样,心里莫名恐慌,着急地将她抱进怀里,说:
“是我的父亲。对不起。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他不是我的父亲。阿宁,别因为这些事,再离开我好吗?我会疯掉,我真的会疯掉。”
晚宁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怔愣之中,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响了好久,她才缓缓从他的怀抱里出来,掏出手机来看。
手机屏幕显示的来电是:江绍。
江绍,就是当年晚宁跟他说的那个,从国外转学过来的校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