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桥紧握着钥匙,发力,门打开了。
背后再一次传来霍莲煾的声音——
“you。”
就这样手里的钥匙掉落在了地上,有一种情感叫做我们同步,当牵手时我们可以从各自的手掌心里感觉到彼此之间的爱恋。
可遗憾的是。
“你想要什么,想让我为你做什么和我说。”
弯腰捡起地上的钥匙。
“我知道你在介意什么,关于……关于文秀清,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和她有任何联系,而且我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我和你的保证了。”
钥匙紧紧握在手上,转身,冲着他笑:“霍莲煾,你每次都这么自以为是,你现在还不明白吗?我们不可能永远停留在十八岁和十五岁,霍莲煾我现在二十岁了,刚刚你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吗?如果我和你说我想拥有和同龄人一样,属于一份可以放在阳光底下的情感,你可以给我吗?”
就那样,康桥把那些话一口气的说出来,然后用莲煾少爷所讨厌的,用一双死鱼眼直勾勾的看着他。
灯光太暗,她没能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但从此时此刻他身上所释放出来的她可以窥见一二:霍莲煾这次真的在生气了。
倪海棠的女儿终于露出属于她贪婪的一面了。
“你疯了。”他说:“不要忘了,想方设法爬上我的床的人是你!”
这个康桥知道。
“我想,我也大约是疯了,我现在本来应该是在前往纽约的航班上,可我居然傻乎乎的跑到这里来,就为了你这样的女人,你这样的一种女人。”
“很显然,你想爬得比你妈妈更高,如果你不把你的贪婪如此赤.裸裸的暴露出来的话,也许我会试着从你的角度去理解你,可现在我只能和你说你让我觉得恶心。”
那种一抽一抽的疼痛呵,又悄无声息的蔓延开了,疼得她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在心里疯狂的埋怨他:霍莲煾,为什么要来,霍莲煾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把她手指上的伤痕数得清清楚楚。
这样一来使得她又开始胡思乱想的,他明明知道她是那种得寸进尺的人。
康桥用最后一丁点的力气和霍莲煾说如果做不到那么请回吧。
等到霍莲煾身影消失在拐弯处,康桥这才转过身,打开房间门,那一刻,康桥感觉到那个把背部贴在门板上的宛如一具躯壳。
次日,和往常一样的时间点康桥来到餐馆,餐馆没有和之前的早晨一样坐满了前来吃早点的客人。
餐馆老板娘靠在柜台边笑盈盈的看着康桥。
十几分钟过后,康桥兜里揣着老板娘发给她的工资,一向很抠门的老板娘多给了她一倍的薪水,按照老板娘的说法是他们决定搬到斯里巴加湾去,所以卖掉餐厅听起来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距离回斯里巴加湾还差不多有一个月左右时间,康桥觉得她应该再找一份工作,这一天,康桥跑了三个地方,两个餐厅一个柔道馆,但结果和她找第一份工作时的遭遇差不多,因为工作经验少而被拒之门外。
夜幕降临时康桥回到自己的住处。
一起宛如历史重演,除了时间不同,同样的场景,同样的灯光同样的人物,霍莲煾还站在昨晚他站在的位置上。
康桥心里叹了一口气,想必她又要度过一个无眠之夜了。
就像是忘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似的,他和她说:我买了后天回纽约的机票,如果你是想避开我的话大可不必。
即使在心里盼着他快点离开,可这刻她心里却是开始舍不得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种情绪在作祟,使得康桥趁着不太明亮的灯光光线目光贪婪的落在他脸上。
“我让人买下那个餐馆,距离你回去还有二十八天时间,我敢和你保证在这二十八天里没有人敢雇用你。”
拿在康桥手里的是她从小卖部买回来的袋装饮料,就那样那袋饮料朝着霍莲煾身上扔去,颜色鲜艳的饮料液体把他白色衬衫染成浅黄色,浅黄色又快速变成橙黄色。
康桥想莲煾少爷大约又要大发雷霆了,又要说她不识抬举了。
可没有,他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木头和我回去吧。”
忽然而至的恼火就这样窜到了她的喉咙口:我不,我不,我不回去!我就是不回去!!
“你不想小樊吗?小樊可是很想你来着。”
就像是回应霍莲煾的这句话一样康桥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这个手机号就只有霍小樊知道,手机自然是霍小樊打来的。
电话彼端,霍小樊声音里有哭腔:“姐姐,我想你了,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不去想你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天一黑心里就特别难受。”
“姐姐,快回来吧。”
挂断电话,手机就往着霍莲煾身上砸去,这电话肯定是霍莲煾让霍小樊打的,离开之前霍小樊可是一再保证他是一个勇敢的小孩。
第二次电话想往他身上砸时手为握住,然后康桥听到了来自霍莲煾又低又沉的嗓音,那个嗓音在说着:
“想你的可不仅仅是霍小樊。”
深夜,差不多五十坪的空间里除了床、电视、沙发再无他物,床和沙发就间隔半米左右距离。
康桥睡在床上,霍莲煾睡在沙发上,这里的夜晚十分的安静,一切细微声音都清晰可辨。
时不时的康桥被浴室水龙头滴落的水声惊醒,眼睛睁开一下第一时间就去找霍莲煾,找到躺在沙发上的霍莲煾之后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霍莲煾离开沙发康桥是知道的,紧闭着眼睛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就这样任凭着在他借着微光找到她的手,任凭着他手一一去触摸她手指头上的伤疤,最终他的手指头停留在了她的尾指上,许久……
终于,他的手来到她的左边脸颊上,停顿,触摸,低语“那天,我一定把你打得很疼,木头打完之后我就后悔了,后悔得要死。”
那一刻,康桥终于弄明白了,也许在她的潜意识里盼望着这一刻,只有他的手指和温柔才能抚平那个巴掌所带来的心灵创伤。
也许,她只是在和他撒娇来着,莲煾,你不该为了别的女人打我,莲煾,你为了别的女人打我十分的生气。
所以,我用了那样的一个烂借口让自己出现在这里,我其实在心里头等待着你找到我。
手指头轻轻的,小心翼翼的一遍一遍的抚摸着她的脸颊。
移动着身体,脸颊主动朝着他手掌心贴上去,睁开眼睛,瞅着他,听着他哑声说唤一句“木头。”
“木头。”
“嗯。”
“忘了我昨晚说的那些混账话。”
“好。”
说完那句好之后就那样瞅着他,他低下头,当唇即将触到她唇时她别开了脸,低声说出一句“我明天跟你回去。”
康桥人生中的第二次离家出走仅仅维持十二天。
回到斯里巴加湾是九月一号,车子开进金色大门里,站在那里的姚管家看到康桥从霍莲煾车上下来时表情一怔。
“我在路上看到她,就顺便带她回来。”霍莲煾轻描淡写说着。
康桥也佯装不好意思模样:“刚刚我发现我的钱不够付计程车费,莲煾在路上把我捡了回来。”
这话前半段尴尬,后半段带着很明显的讨好意味,于是这一幕在那个老人家眼里应该变成因为钱花光提前回来的她在路上碰到刚刚出海回来的他。
在这位年近七旬的老者眼里,他们大约只是两个孩子而已。
姚管家乐呵呵的说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康桥,小樊看到你一定很高兴,他这几天愁眉不展的。
就像姚管家说的那样霍小樊一看到她十分的兴奋,抱着她一个劲儿说着姐姐下次要走也带我一起去吧。
最后,小家伙支支吾吾说出,姐姐你不要生气,你不在的时候都是莲煾哥哥陪我玩,莲煾哥哥和我说他打完你之后就开始后悔了,我看着莲煾哥哥的脸,我也觉得他后悔了,很后悔很后悔的样子,然后……
“然后,我就答应了他让我做的事情,我给你打电话了,姐姐,你生气了吗?”
“没有。”康桥摸了摸霍小樊的头发。
这个晚上,康桥和霍莲煾在他母亲的花园见面,见面地点是霍莲煾提出来的,沉默了几分钟之后他说,明天我要走了。
“嗯。”淡淡应答着。
又是几分钟过去了。
“康桥。”
“嗯。”
片刻,霍莲煾说:“关于文秀清……”
听到这里康桥的心抖了一下,那一下之后手指仿佛被传染到了,指尖开始微微的颤抖着,下一秒,她的手被包在他手掌里。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对于文秀清存在是什么样的情感,第一眼就很熟悉,熟悉又亲切,从来就没有人给过那样的感觉,除此之外,好像再无其他。”
真的再也没有其他吗,真的没有吗?
就仿佛听到她心里的话一样,他再次低低说出:“康桥,我不想否认一件事情,我和她在一起时很轻松。”
有那么一瞬间,康桥想狠狠把自己的手从他手掌里解脱出来,然后用脚狠狠踢他,一定要把他的踢得生疼生疼。
不,不,明天他就要走了,她不想把最后的相处时光浪费在不愉快之中,明天康桥没打算见霍莲煾。
“生气了?”他的声音轻轻的萦绕在她耳畔:“我只是不想骗你。”
他们就那样静静待在那里,谁也没有说话,夜逐渐深沉,他们的头发鞋子衣服也和花园里的花朵一样沾满露珠。
他把她拉到他怀里时她没有抗拒,他低头想亲吻她的嘴唇时她别开脸去,就像是急于要糖吃的孩子一样,声音里头带着满满的耍赖意味:“我今天就走了,嗯。”
莲煾少爷大约想表达的是“我明天就走了,木头你难道还不想让我亲你吗?”
这个人太自私了,前一刻才和她坦白和别的女孩在一起很轻松,后面一刻就想要亲她的嘴唇。
吸气,昂起脸,说:“那天晚上我和你说的话不是随便说说而已,莲煾,我二十岁了。”
很近的距离,康桥又感觉到来自于他灼人的气息了,想必,他又要生气了。
“莲煾。”声音微涩:“我没想和你要什么,我就希望你能好好的想一想而已,在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我们不要见面,我们不要往彼此手机里打电话,我们不要有任何的联系,我们就用这一年的时间里好好的想一想,我在你的生命中意味着什么,你在我的生命中又意味着什么。”
许久,康桥没有等来霍莲煾的回应。
于是,手去触摸他的手,低低的叫了一声莲煾。
撒娇:“莲煾,好不好。”
许久——
“你想那样吗?”
康桥点头。
霍莲煾应答出来的那声“好吧”听着有点冷淡的模样,可即使是这样康桥的心里还是有了淡淡的喜悦,他愿意去好好的想一想了,没有用极端的手段,没有再执着于对她身体的纠缠。
又深又远的回廊处,她和他说晚安,他没有放开她的手,他说康桥你明天来送我。
“我明天要回学校报名。”她和他说。
“我等你。”他和她说。
他和她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文秀清已经记不清楚自己都第几次看表了,今天是学校报名的第二天,从昨天开始文秀清的生活就步入了正常的轨道,辞掉俱乐部的工作,妈妈回到广场摆摊,按说此时此刻的她心里应该是满足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一角空空的,唯一充斥在她心里的念头是:霍莲煾今天要离开了。
文秀清从高雅拉那里得知霍莲煾今天下午五点的航班。
从那个巴掌之后文秀清再也没有见到过霍莲煾,他不再和他朋友们一起出现在她工作的俱乐部,数次文秀清鼓起勇气往霍莲煾手机打电话,可她的电话一次他也没有接起。
关于霍莲煾的若干讯息文秀清只能从高雅拉那里获知。
现在距离霍莲煾的航班时间还要两个半钟头,一股声音驱使着文秀清扯开脚步,现在还来得及。
自行车飞快越过门线,余光中文秀清看到那个从黑色轿车下来的玲珑身影,刹车,脚同时垫在地上,自行车停顿了下来。
某年某日曾经在漫天彩霞下教她用四个音标说话的女孩从车上下来,她和她一样穿着纯白色的衬衫配天蓝色百褶裙。
和她穿着斯里巴加湾市女中校服的女孩叫康桥,他们说康桥是霍莲煾的姐姐。
可文秀清觉得康桥和霍莲煾一点也不像姐弟,几天前文秀清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高雅拉,当时,高雅拉笑得花枝乱颤,就好像她说的话很可笑似的,不仅高雅拉在笑,她的朋友们也在笑,那些笑声让文秀清感觉到自己好像问了一个笨死了的问题。
下意识间文秀清目光落在康桥的脸颊上,皮肤白皙在阳光的照射下看起来就像透明似的,有种吹弹可破的美感,俨然已经找不到那天霍莲煾留下她脸颊上的巴掌印。
文秀清猜那天霍莲煾肯定把她打得很疼,离开的时候她的半边脸是肿起来的。
她从车上下来,名牌手袋名牌皮鞋,板着的一张脸有着和霍莲煾相似的那种高高在上。
想了想,文秀清朝着康桥走去,还没有等她靠近就被穿着制服的司机手拦在了距离康桥差不多一米远的范围内。
她看到她了,下意识间文秀清叫了一声“学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