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正楷为倪海棠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倪海棠的牌位被送进霍家祖庙,紧紧挨着林芝华,虽然没有那张结婚证书,但死后的倪海棠终于在她的姓氏之前冠上了那个梦寐以求的霍姓,变成霍倪玉洁。
葬礼的当天,斯里巴加湾最高级别的长官公布四天前发生在霍家祖庙的事故真相:持刀杀人的是一名马来西亚零售商的长子,一年前,这位马来西亚零售商因为承受不了公司破产而选择自杀,马来西亚商人的长子把自己父亲的死归结于霍正楷在零售业的长期打压垄断,之后经过精心布置最终在八月十三号这天持刀行凶,当时混乱的场面导致于最终刀刺向站在霍正楷身边的倪海棠。
这一天,斯里巴加湾的名人们如数到场,另外一些人也通过水陆空交通工具不远千里前来参加葬礼,公益组织,部分驻文莱使馆外交部派出代表,多家报馆电子媒体电视台均派出摄制组跟进。
挽联花圈从灵堂外一直延伸着一眼望不到边。
他们管这种排场叫做风光大葬。
霍正楷一手拉着康桥一手拉着霍小樊立于家属位置,对每一位来宾谢礼。
二零零四年,康桥十九岁,这一年,康桥参加了她人生中的第二场葬礼,在这场葬礼中她送走了自己的妈妈。
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康桥就像是一个健忘病患,起床,走到倪海棠房间外,敲门,妈妈我要上学去了,放学回家敲门妈妈我回来了,早餐时低头喝完牛奶之后说妈妈你发现了没有……话迅速顿住,脸朝着对面,对面坐着霍小樊,笑容变少了霍小樊。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很多。
葬礼举行之后的第三天,霍正楷对外公开宣布:他将会把他名下百分之五股份永久性的过继到霍小樊名下,与此同时,他名下的若干不动产若干基金也将过继到康桥名下。
外界把霍正楷这样的行为归结为他认领了他的那对私生子女,关于这样的传闻霍正楷选择不做出任何回应,他更是在数次公共场合上表达出以后谁要是对他们两个过不去,就等于和他过不去。
外界把霍正楷的不作任何回应以及一系列宣言解释为默认,这样一来就变成特属于很多名门望族那种不成文的论调:即使没有任何官方证明文件,但大家已然心知肚明。
八月二十一号,霍正楷发布声明的次日,姚管家让人搬走了康桥和霍小樊部分行李。
看着几箱收拾好的行李,康桥拉着霍小樊的手第一次冷冷的对那位老人家说:“姚管家,你这是要做什么、”
姚管家解释:“这是霍先生的意思,康桥,以后你和小樊要和霍先生莲煾少爷一起住在大屋里。”
姚管家口中的大屋指的是霍家的主宅,这幢建筑唯一拥有金色屋顶的地方,如果用一个国家行政管理制度来形容的话,那里就是绝对的政治中心。
从姚管家的表情乃至声音无一不在释放着这样的讯息:噢,不受宠爱的王子公主们你们要走运了,以后可以享受到大把大把的荣华富贵了。
勾起嘴角,笑:“不,我和小樊以后一直要住在这里,我们哪里也不去。”
老人家一脸讶异,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康桥抢在他开口之前说:“您只要把我的话告诉霍叔叔就可以了。”
这样的后果导致了傍晚霍正楷的出现,还是在那处阿拉伯避暑凉亭里,康桥让霍小樊留在家里,她跟着姚管家来到阿拉伯凉亭。
康桥和霍正楷说霍叔叔这里热要不要到里面坐,里面有冷气。
霍正楷目光往着东南方,东南方向处的那幢三层洋房是自霍小樊出生之后他们三个相依为命的地方。
目光逗留的时间极短,短且极具应付式,然后应答了一声:“改天吧,待会霍叔叔还有应酬。”
这句话说完之后霍正楷直接进入了主题,在他的阐述里他答应了倪海棠要好好照顾她和霍小樊。
霍正楷的一番话说的不动声色,他说他对他们的好不只存在于金钱物质上的无限供应上,他希望以后的日子里能和他们家人一样相处,而且他会尊重他们每一样选择。
“霍叔叔为什么会忽然对我们这么好?”康桥忽然问。
霍正楷一愣。
眼睛直勾勾盯着霍正楷,缓缓说着:“我以为我让姚管家带去的话足以让霍叔叔对外界有一个交代了,我已经尽力了。”
“康桥……”霍正楷摸了摸鼻尖,语气尴尬:“霍叔叔对外说的那些话没有半点的敷衍,康桥……”
“我妈妈的死和霍叔叔没关系,调查结果不是已经出来了么?”康桥一字一句:“那个推我妈妈的人主动出来承认了,我妈妈的死是一场意外,和霍叔叔的无关,霍叔叔无需要负上任何责任,那些人不是把我妈妈的失定位为福薄吗?”
霍正楷再一愣,目光往着东南方,又迅速从东南方移开,再之后转过身去,背对着康桥。
康桥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霍正楷的后脑勺。
小会时间过去,霍正楷用一种的极为沉痛的声音说出:“康桥,你这是在怪霍叔叔没有保护好你妈妈吗?我对小樊好不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瞬间语塞。
康桥总是记的那时何小韵的那通电话:霍莲煾的爸爸拉了你妈妈一把,然后刀子就刺向你妈妈。
“康桥,你是小樊的姐姐,我希望你能冷静下来,好好为小樊着想。”
这会,这个平常连看都不看小樊一眼的男人说起小樊来语气动人极了,当真很像一位父亲。
“康桥,在你妈妈临死前我答应她,以后会试着去承担一名父亲的责任。”
半小时之后,康桥和霍正楷达成共同协议:康桥和霍小樊目前可以暂时住在这里,姚管家还是会按照他们的喜好在主宅为他们准备房间,他们哪天想搬到那里住都可以,以后但凡一些较为重要的日子要一起用晚餐,以及一些以霍家名义举行的重要聚会必须参加。
次日,陆续有专业的园艺师、草坪工人、还有若干康桥都不知道负责那个板块的人住进了三层楼洋房里,三层洋房里住进了管家。
霍小樊的保姆从一位变成两位,他们给霍小樊的书房重新装修,一直喜欢嚼舌头的阿真被解雇,换上另外一名叫做阿眉的佣人,负责他们生活起居的佣人从之前的两位增加到四位,之前只能停靠三辆车的车库开始整修扩大,安全警戒一律升级。
在一派繁忙中霍小樊的房间门大多数关闭着,曾经为了姐姐骂妈妈是“坏女人”的孩子终于明白了何为想念,那些想念让那个孩子在夜幕降临时两眼泪汪汪。
每当这个时候康桥都会把霍小樊那颗小小的头颅按在自己的怀里,一次一次告诉着:不用怕,还有姐姐。
“姐姐会不会有一天像妈妈一样忽然消失不见。”
“不,永远不。”
倪海棠离开的半个月之后,康桥见到了从出事当天就被紧急送到新加坡的霍莲煾,在凶手当场被制服后,霍正楷迅速做出决定,送走霍莲煾,因为在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任何事情都会发生。
送走霍莲煾之后再把倪海棠送到医院去。
昨天,斯里巴加警署公开最终调查报道,8.13事故纯属于个人寻仇性质,随着那位马来西亚商人长子锒铛入狱,一切尘埃落定。
对霍家继承人的潜在威胁宣告解除。
午后四点左右时间,把霍小樊交给保姆,康桥拿起包和车钥匙。
南亚日光毒辣,越是有钱的人家家里的长廊就越多,绿树植物覆盖在长廊两边,大雨过后,那些绿树植物绿得惊人,霍莲煾穿着那种又亮又透的衬衫站在长廊尽头,周遭的绿意映衬在他衬衫上,宛如绿野仙踪里拨开迷雾露出惊人容颜的精灵。
看清楚站在长廊尽头的人之后脚步没有任何停顿,一步步往着走廊尽头走去,和他擦肩而过。
擦肩而过时,他拉住她的手。
“木头。”
低头看了一眼霍莲煾的手,冷声说着:“放手。”
就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他问她你要去哪里?
不松开是吧?康桥一个手指一个手指掰开那只抓住她的手,下了三个台阶往着临时车库走去,连窜脚步身追了过来。
霍莲煾在她背后,一如既往带着特属于莲煾少爷的腔调:“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到处乱跑。”
另外一只手叠在她搁在车门把手的手上。
霍莲煾和她说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
侧过脸去,说:离我远点。
迷离的灯光下,墨蓝色的床单上,汗淋淋叠在一起的身体,气氛很好,好得不得了,他会告诉她一些话,比方说特属于霍莲煾式的“离我远点”其实是一种高级别的警告“快给我滚,有多远就滚多远。”手在揉捏着她胸前的柔软唇有一下没有一下的触着她“木头,以后记住了我和你说离我远点你最好躲得远远的。”仗着他们那时身体贴得紧紧的,仗着那时他和她说话的嗓音温柔,带着那种女孩子的蛮横劲拿乔“你会和我说那样的话吗?”“当然。”她拿脚去踢他,脚被捉住,不一会儿房间里传来他们彼此交缠在一起的喘息声,喘息声加粗加重,最后变成吟唱低吼。
再之后他推了推她肩膀,“快回去。”她都累得睁不开眼睛了,假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她就想能再眯一下眼睛就好了,然后很冷淡的声音和她说“想赖在我的床上吗?”疲惫的躯体挪揄着,灰溜溜的穿好衣服。
走在回程的长廊上,夜风吹过来,把她的思绪吹得异常清晰,然后她明白了,霍莲煾随时随地会和她说“离我远点。”
莲煾少爷的离我远点等于快给我滚,有多远就滚多远。
“离我远点。”康桥一字一句的说出:“霍莲煾,需要我和你翻译这话后面的意思吗?”
近在咫尺的脸迅速因为她的这句话染上了戾气,但他掩饰得很好,叠在她手上的手离开,淡淡说了一句“开车小心点。”
车子开出了霍家大门,一小段路程之后康桥就发现尾随而来霍家的雇佣兵们。
车子停在商场门口,康桥进入商场,很快的她从商场后面离开,然后拦了一辆计程车,计程车朝着斯里巴加湾的富人区开去,最终停在一栋精致的楼房门口。
站在大门前,康桥和门卫说清来意,小会时间过去,出来一位剪着短发的中年女人,在那位中年女人的带领下康桥见到她想见的人。
何小韵。
在过去几天里康桥一直往何小韵手机里打电话,可何小韵的手机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最终康桥通过另外的同学拿到何小韵的家庭住址。
康桥和何小韵面对面坐在庭院的太阳伞下。
似乎是早已经猜出康桥来访的意图,何小韵和康桥说康桥对不起那时我不该在没有弄清楚一切事情就贸然给你打电话。
“康桥,我当时害怕极了,所有人都在逃窜,场面混乱,我妈妈说在那种情况下判断错一些事情很正常。”何小韵绞着手指,说话语气很是指责。
真的是判断错误吗?
“那为什么最近都不接我电话?”康桥朝着何小韵靠近一点。
何小韵没有任何的躲避,她告诉给康桥打完电话之后她手机就掉在现场,之后她妈妈说那手机晦气就没有把手机找回来。
细细观察着何小韵脸上的表情,康桥想从那张小圆脸上找出一点不自在的表情,可没有,那张脸自始至终都写满了自责。
夜幕降临时,康桥把车开回车库。
霍莲煾等在车库里,刚刚关好车门,车库门就自动落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