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又寂静的环境里,脚步声渐渐清晰起来,苏菀窝在马车里,一动也不敢动。
容郁这厮,莫不是要卖了她?
正想着,外面有人下了令,马车动了起来。
车轱辘压在青石砖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苏菀猜测,此时他们应当还在庭院里。
苏菀想掀起车帘观察一番,车窗旁却传来卫澜的声音:“姑娘,马车颠簸,小心为上。”
她悻悻地收回了手,如坐针毡。
不知过了多久,车队突然停了下来。
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苏菀弯着腰想要听的真切,下一秒,却有人掀了车帘进来。
容郁穿着红黑色的长袍,未戴面具,墨发冠顶,余下一半落在后背,目不斜视,进来便转身侧躺在了榻上。
车队又开始行进,苏菀却不知要去哪里。
“王爷要带我去哪?”
容郁偏头:“姜州。”
竟与她的目的地相同,难不成是想顺路捎上她?
“姜州发生了一起官银失窃案,皇帝叫本王去查,”容郁却好似看出了她的想法,轻声一笑,“至于你,昨日本王忘了没说,死掉的那人是皇帝赐给我的美人,今后,你便代替了她的身份。”
“什么?”苏菀惊呼。
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待她想清时,便也不甚诧异了。
皇帝虽给了容郁自由,却想派眼线到他身边,而恰好她得罪过他,他便杀了眼线,叫她假扮,以作惩罚。
“可是,我的样貌与那女子不同,如何是好?”
她不担心假扮的压力,只怕自己被发现,小命不保。
容郁从怀里摸出一个银色面具,大小能遮住眼鼻,递给苏菀:“那女子此前戴着面具,你也戴上,无人能发现。”
再说,一直以来,只有他想让皇帝知道的,皇帝才会知道。
可苏菀却迟疑着,久久不肯接下面具。
“你这面具,不会是从那女子脸上扒下来的吧?”
画面太过血腥暴力,她都不敢想象,何况是戴上它。
容郁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你猜。”
苏菀身上顿时泛起一阵鸡皮疙瘩,连忙伸手夺过面具,戴在了脸上。
不得不说,戴上面具突然有了一些安全感,怪不得容郁这厮经常戴面具。
看她戴上,容郁便闭眸休息了。
苏菀一直紧紧揪着的心放松下来,铺天盖地的疲惫感便涌了上来。
昨晚她着了凉,直到现在仍是空腹,现如今还有一点发烧,整个人颓唐至极。
可她不敢出声向容郁提要求,只能强忍着靠在车壁上,试图睡去。
伴随着身体不正常的发热感,她竟睡着了,而且迷迷糊糊中,略微颠簸的车壁变成了温暖的床榻,她以为是在梦中,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又进入了梦乡。
容郁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眸色深沉,掀起车帘朝外面的卫澜吩咐了一句,车队停下,不多时,卫澜便带着医者从后方赶来。
随从的医者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带着个巨大的药箱,在马车外行了礼,而后恭恭敬敬上去,隔了层手帕给苏菀把脉。
“回王爷,这位姑娘得了风寒,想必是前几日着了凉,小民开个药,休息几天便好了。”
容郁点了点头,叫医者退下,将卫澜拿来的棉被盖在了苏菀身上。
车队接到命令,行进的速度快了不少。申时五刻时,便赶到了客栈。
苏菀做梦也想不到时隔一日,竟然会再次来到这个地方。
容郁这厮,将她掳回王都,又带了回来,莫不是脑壳有包。
她卷紧身上的红黑色披风,边走边骂。
容郁走在她前面,冷不防停下脚步,她便生生撞了上去。
揉着鼻子抬头,容郁正冷冷瞧着她。
她的风寒更严重了一些,说话的声音都变成了气泡音,懒懒开口:“怎么了?”
容郁的气到底是撒不出来了,便伸手将人拎起来丢进了房间。
苏菀在床上滚了一圈,突然想到,说不定那些护卫还在客栈,登时便清醒过来,鬼鬼祟祟溜出了房间。
容郁的人住满了客栈,她若是傻傻的一圈一圈地找,说不定就被发现了,于是她拐去了后院马厩,想看看将军府的马车还在不在。
马厩里里外外都站着马匹,除却瑞王府的马车外,角落里倒是还有一辆。
远远的,苏菀一瞧,可不就是将军府的吗?
此时她的心里突然燃起了希望,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寻那些护卫。
结果刚转身,便见一个护卫鬼鬼祟祟拐过了墙角。
她抬腿便追,终于在走廊尽头追上那护卫。
“我是你家小姐,你怎的见到我就跑?”
那护卫涨红了脸,断断续续回答:“小……小姐,是你啊!”
苏菀登时就觉得不对劲,她消失一晚,这护卫却并不慌乱,见到她还有些震惊。
“昨晚我被贼人掳走了,你们怎的不去寻我?”她迟疑着问道。
那护卫支支吾吾还未答话,身后便传来容郁阴恻恻的声音。
“你说本王是贼人?”
苏菀梗着脖子回头,果然是黑着脸的容郁。
那护卫借此机会,绕开苏菀便逃走了。
她呆呆望着那护卫的背影,冷不防又被容郁拎了起来,拎小鸡一般将她拎回了房间。
房门关上,苏菀刚想抗议,鼻尖就传来一阵饭香。
扭头一看,桌上摆着丰盛的饭菜,还扑腾地冒着热气。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尤其是已饿了一天,她当即便拍开容郁的手,坐在桌前吃起饭来。
有一说一,容郁虽掳走了她,对她的待遇还是一等一的好。
容郁眼皮跳了跳,到底是忍住了怒气,一掀衣袍,也坐下吃起饭来。
酒足饭饱,苏菀拍拍肚皮,乖乖坐在床上,丝毫没有方才逃走的鬼灵精怪。
“你这么做,是不是与我父亲合谋的?”
容郁掀起眼皮看她:“才知道?”
言外之意,你这么笨?
怪不得他们不让锦溪跟来,反而只派了护卫。
苏菀又问:“他们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
之前父亲与兄长的种种偏心,在如今看来好像都奇怪起来。
容郁起身走近她,盯着她脸上的银色面具,淡淡开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