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现在城中风云诡变,程疏晏仍然没有放下那桩诡异的案子。
官府的人早就知道他是铜雀台的神官,再加上他原本就是典狱,自然不管他要什么都全力供给,生怕有什么地方让他不痛快。
根据尸体的状况推断,地窖里的人是最先死的,然后是埋在院子里的李老二夫妇,最后是死在院子里的老徐。
地窖里的人身份已经查明,就是失踪多时的阿醩。
其实事情发展到这个时候已经很明了,死亡的先后顺序和凶手都已经呼之欲出,可问题在于动机。
是什么让他们情愿铤而走险在自己家里杀人?
不管换了谁,都不会这么选,尤其是李老二,他可是个做生意的人,店里每天进进出出那么多人,怎么可能藏的住一具尸体。
更诡异的是李老二处理尸体的手法实在太老练,要知道腌尸法就算在塞外也不是随便谁都能做到的,难道这里还有什么没有查明的隐秘?
程疏晏看着手中的情报陷入沉思,这真的是一桩意外吗?可是意外太多就成了必然,究竟是什么竟然会让他们做出这样的事情。
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那天的小乞丐说夜里看见李老二夫妇匆忙在杨柳居住下,并不像仓皇逃命的样子。真要想逃命应该马不停蹄地离开,而不是找个地方过夜。
至于哭声究竟是为什么?“城隍庙墙根底下有个叫四儿的小乞丐,要是能找到就把人找回来。”话音刚落他就把人叫了回来,赵毅奇怪地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快就变了主意。
他也是刚刚想起来现在凶手还不知道四儿,自己要是大张旗鼓地找人很可能害死现在唯一一个可能知道线索的人。
“你瞧瞧地查探别让人知道。”
赵毅奇怪道“这桩案子难道还没结吗?凶手,尸体都找到了,还有什么可查?”
“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当然不算结案。”程疏晏紧皱眉头。
“大人,你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赵毅迟疑着说。
也说不上来究竟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可就是没之前那么冷静,脸上也多了笑意。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想起她冲自己撒娇的样子轻轻地笑了。“是吗?”
就是这个表情!简直像是走路上尖了二百两一样!赵毅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抖了抖肩膀说“听说城外大军已经驻扎下来了,我们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不用,他们应该已经来打探过了。”程疏晏头都没抬随口说。都这个时候了要是守军还没有进城岂不是看不起这座城。
“那我们不用做什么准备吗?”
“没什么可准备的,这时候做得越多就越会惹皇上疑心,什么都不做才最好。”程疏晏按了按胀痛的脑袋说“绸缎都准备好了吗?”
“都已经送进去了,不过神女好像不是很喜欢,去量身的裁缝说都不见她笑。”
“她原本就不爱笑,没什么。”程疏晏淡淡一笑,她已经习惯了当神女的生活,只要身边有一个外人就不肯放松,时时刻刻都端着架子,唯恐被人指摘。
“彻查李老二的来历,他一定和塞外有关联。”这件案子没有想象中简单,程疏晏暗暗觉得这次说不定只是开始,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等着。
赵毅奉命而去,他一个人坐在屋里沉思,当下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反败为胜,让她洗干净嫌疑,重新被皇上接受。
也不知道京城现在是谁当家,还有没有可能另觅新主。
很快赵毅就带回了消息,原来李老二竟然真的是塞外的人,他本名叫做哈扎,是个牧人,来景州的目的还未查明,不过很有可能是探子。
“这样看来很有可能是阿醩不小心发现了他的秘密,所以才会被灭口。至于老徐,他一直都见风使舵,爱占小便宜,说不定是因为勒索不成才被杀了的。”
程疏晏却并不这样认为,如果真的是老徐勒索李老二,李老二怎么可能会去老徐那里谈,更不可能带着妻子,再说了,如果李老二夫妻是老徐杀的,那老徐又是谁杀的?
“再查一查应该还有别的。”
赵毅不明白他为什么对这个案子这么上心,以前也不是没有类似的扑朔迷离的案子,可只要查明因果他都很快能放下,这一次却这么寻根问底不像他的作风。
“我觉得这次的案子没有这么简单。小乞丐四儿说他听见李老二哭,一个男人在逃命的时候都忍不住要哭,你觉得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倒是个问题,如此了解腌尸法的人少说手上也有十几条性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能够让他都忍不住哭出来,一定不是普通的事。
“可现在死无对证,就算想查也没有办法。”赵毅说。
其实还有办法,可这个办法太风险,不到万不得已程疏晏并不想用。“准备玉华纸。”
“这只不过是一件稍微有点麻烦的案子而已,至于用这个吗?”赵毅惊讶地看着他,玉华纸可是稀罕的东西,他们手里也只有不到十张,用在这种事情上未免也太浪费了吧!
程疏晏沉声说“我感觉这次的案子背后有个很大的阴谋。”
玉华纸固然珍贵,可再珍贵的东西如果只是供起来也就没了价值,物尽其用才是最好的。
泛着淡淡玉色光泽的纸平铺在桌面上,他提笔思索片刻将自己心中还未解决的谜团都写了上去,尽管再三克制,还是差点不够写。
“你亲自去,别让人察觉。尤其别让守军发现。”现在这种时候本来就怀璧其罪,要是再节外生枝恐怕会惹出大乱。
赵毅觉得手里的竹筒都有些烫手,虽然自己作为心腹应该无条件服从大人的命令可他却发觉自从回了景州大人就和在边境的时候不一样了,虽然身上多了几分活人的气息,却也变得冲动,这样不好。
“快去快回,别耽误了事情。”
程疏晏可没心情去关心他的多愁善感,催促了两声后重新集中于已经看过无数遍的资料。
“大人,你就没有怀疑过其实神女......”没等他说完程疏晏就急切地咳了两声,不许他说下去。赵毅只能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都说英雄难过没人关,现在看来一点不假,他还以为自家大人能与众不同,现在看来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有时候他会觉得大人当年和温家姑娘实在可惜,好好的一对璧人就这样天人永隔,真是天妒人怨。
重新安静下来的屋子里程疏晏缓缓抬头,没有继续看资料,这些东西他早就记得滚瓜烂熟,哪里还需要整天对着看。他只是没有办法让自己整天面对她,只要一看见她自己就忍不住会想她究竟知道多少,这五年她到底在干什么,她会不会早就不是自己曾经认识的那个人。
一想到这些他就觉得心里刀割一样的疼,愧疚也懊恼,却又无能为力。气自己为什么整整五年都没有放过自己,没有放过彼此。
要是早一点回来也许一切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