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贾琏当晚回去之后将贾赦和贾琮的猜测说了,王熙凤如何肯信,只想着是邢夫人想将哥儿养在身边,才如此说的。
看着病歪歪的儿子,担心的不行,只怕邢夫人那里不够精心,倒让哥儿的病情再加重了。
但这件事情是贾赦拍板儿贾琏同意了的,她现在在府里也没个靠山,并不敢像之前那样强硬。
只好自己安慰自己,第二天亲自抱了孩子到邢夫人那里,并且在这里一呆便是一整天。
之后更是日日带着姐儿过去借着请安的由头亲自看顾着儿子。
邢夫人虽然体谅她的心情,但到底心里还是不痛快,说话间便有些酸言酸语的,如果不是看在两个孩子的份儿上,恐怕说的会更加难听。
好在王熙凤是个精明的,在邢夫人这里看顾了几天,发现儿子果然渐渐好了起来,又过了三四天,竟然没一点儿再次发病的征兆,并且眼见着一日日的活泼了起来,小胳膊小腿儿再不是松垮垮的样子,又有了点之前藕节般的形状。
这种情形一边让她喜极而泣,一边又让她恨得牙痒痒,对着自己院子里的人,甚至平儿都没了之前的好脸色。
一边安排着人盯紧了她屋子里那些能近身伺候哥儿的人,一边还是不间断的往邢夫人这边跑。
不过,现在却不是为了看孩子了,而是为了给邢夫人帮忙,迎春嫁妆才只预备了一半儿,还有好多东西要张罗。
她屋里的绣菊和司琪的亲事也都定了下来,在迎春出门之前是必要将她们的亲事先办了的,这样便能够以陪房的身份跟着她去袁家。
新提上来的丫头也要抓紧时间调~教好,这样到了袁家之后无论是内宅还是外面便都不缺使唤的人了。
还有琮哥儿身边的絮儿和樱桃也都定了人家,虽然亲事不用府里的主子操心,但是新提上来的丫头王熙凤却是不得不分出心思照看一二。
他们夫妻现在一个拖赖着琮哥儿在外面混了个正经差事,虽还不是官身,但也是走到哪里都被人给敬着的,一个又感念琮哥儿对儿子的照顾,所以,现在对他的事情都是上了十二分的心,便是一点小事也要做到尽善尽美才好。
再加上哥儿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邢夫人自从嫁进贾府后就从来没这么忙过,一时间竟是有些吃不消。
好在王熙凤主动将迎春嫁妆和琮哥儿身边的事情慢慢接了过去,只让邢夫人帮忙看着两个孩子就好。
王熙凤本就是个闲不住的,这几年不再理会那边的府务,手里没权每日里只能哄孩子,心里不知道抓心挠肝的多少个晚上急的睡不着。
现在终于有了事情做,雷厉风行的性子不改,事事要求尽善尽美,一点把柄不肯给人留。
邢夫人年纪大了,早没了年轻时候那股心气儿,只把了库房的钥匙,其它的随便王熙凤折腾。
一时间婆媳两个倒是达成了平衡,颇有点皆大欢喜的感觉。
迎春这些日子也被邢夫人和凤姐儿指使了一大堆的事情,不但要亲手绣自己的嫁衣,还有给婆家众人的礼物,还被凤姐儿带着记诵外面一些人家的姻亲关系脾气秉性,务必让她以后到了婆家的时候,不要一问三不知被人小瞧了去。
好在她之前于管家之事上已经跟着邢夫人学了许久,也算得上有模有样。
人一忙起来,自然不能够再胡思乱想,贾母叫的时候也有了借口不去,再不必听那些愁闷之语,心思倒是一日比一日清明,一月之后脸色终于恢复了往昔的红润。
袁家那边因为袁家的二爷年纪也大了,所以婚期定的比较急,送来的三个日子都是今年的,贾赦和邢夫人看了半晌都挑中了十月份的那个。
其它的两个,一个太近,准备的时间不够,另一个接近年关,到时候要忙着年节的事情,顾不过来。
贾母和王夫人贾政知道了却不同意,现在王夫人有了薛家的银钱支持,又忍痛从私库里面掏出了一些,再加上仗着脸皮厚,又打着娘娘的招牌,从王家、史家、林家等姻亲处各得了数额不等的银子,又收了下面一些附会的商家的孝敬。
这省亲别院虽然没有原著中的规模,但到底建成了大致的模样,至于里面的摆设陈列,集荣宁两府的库房,以及各位太太奶奶的私库,只说是暂借,再额外添置一些,倒是也能应付过去。
贾母的意思是请娘娘中秋节回銮,但是时间太紧,园子里面还有很多不合意处需要整理,怎么算时间都赶不及。
接下来的重阳节也是这个原因只能作罢。
如果不选在节日里,那么迎春婚期左近倒是还有一个好日子,府里倒时候又要准备迎春的喜事,又要接驾。
如果是之前,贾母一言堂的时候,她还不会担心,左不过一个庶女,只要嫁妆不亏了她,难道婚礼热不热闹她还要挑剔不成。
现在她却不敢再说这话,大房跟二房离了心,这满府里成器的在官场上的又都是大房的人,到时候迎驾的一应事情还不是要指望他们。
如果这两人的日子冲突了,他们父子兄弟几人很可能都一股脑的去忙活迎春的事情了,到时候不但是娘娘,便是她也丢不起这个人。
所以看了日期之后便是极力反对,看着贾赦闷声不吭,便是撒播打滚的手段都差点使出来。
甚至直接让人套了马车,老太太这次是真的想回金陵去了,在那里她至少还是贾家的老太君,那些靠着荣宁两府过日子的旁支子弟,见到她只有捧着哄着的。
怎么也比现在在荣国府的日子强,她在这里现在处处被儿子辖制着,过的竟然还不如老国公爷在的时候,那时候她虽然要费些心机,还要忍着那些小妾在眼前晃,但却也因为摸准了老国公爷的脾气秉性,每每有什么想法总能让他顺着自己。
例如她不喜欢那几个庶女,便能让老国公爷将她们一个个都给随便发嫁了,之后直接断了联系还怪不到她身上;
又例如她偏疼喜欢二儿子,便也能想着法的让老国公爷跟她一个心思,心里眼里只看得见贾政一个!
现在倒好,明明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当家做主了,却是只把她当个摆设,甚至是仇敌一样,平日里竟是半句话也不肯听她的。
老太太想不明白明明前些年她这日子已经是越过越好了,怎么忽然之间又变成了现在这样子了,一边哭,一边看向大房诸人的目光便有些怨毒。
贾赦现在虽然在老太太这里硬气了不少,而且拿捏住了她的弱点,知道要用贾政和宝玉来要挟她不要在那里胡乱出幺蛾子。
但是,现在看着贾母一副破釜沉舟的样子,心里还是有些发悚的,不由自主的便向着贾琮的方向看去。
贾琮看着自家老爹求救的目光有些无奈,但这样僵持下去也是真的不行,只得开口说道,“娘娘省亲的日子哪里是我们能定的,莫不如父亲和珍大哥联名上个折子,到时候陛下自有批复。
如果娘娘十月里能回来,姐姐便是避一下也是应该的,如果圣上另选了日子,那姐姐那里也就没必要改了。”
一句话说的众人眼睛都亮了起来,贾珍这几天被贾母和贾赦的僵持弄得怕怕的,他虽是族长却也是晚辈,身上的爵位又没这两位高,本身更是没什么本事,所以平时虽然处理着族里的大小事情,但一遇到荣府的事情便只能这么左右支吾着。
这事情已经拖了几天,却没想到贾琮一句话就给解决了,他舒口气的同时,却也忍不住私下里来找他抱怨,“琮哥儿怎的不早说,哥哥这几天可是被烦的吃酒的心思都没有了。”
“正是想让珍大哥少吃点酒呢,您那里每天乌烟瘴气的也实在是太乱了些。”贾琮其实就是想借机看看老太太还能有什么底牌,最后看到她只是一味的胡闹,到底放心了些。
“只不过是几个知交聚在一起吃吃酒,听听戏罢了,哪里就有琮哥儿说的那么不堪,哥哥看应该是你那里清静的惯了,所以才会不习惯,很应该多来几次才好。”
贾琮摇了摇头,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们这位族长是真的没救了。
请接娘娘省亲的折子递了上去,皇上那里的批复很快,却是第二年的上元节,得,这下都不用争了,离现在还有半年多呢。
时间充裕了,贾政和王夫人没事的时候又开始一遍遍的折腾那园子。
那闹腾劲儿在大房父子几人这里却是只当看笑话了,因为银钱紧张的关系,这园子建到现在这模样,虽然也称得上是漂亮精致,但在宫里众位娘娘的省亲园子中,勉勉强强也就只能算的上中间的档次。
比起另一位贵妃和商贾出身的周贵人的园子差了不止一筹半筹。
至少那些摆件就显得太陈旧了些,现今风靡大景的玻璃制品竟然没有几件,说出去别人可能都嫌弃寒碜。
只贾政和王夫人看着越发金碧辉煌的园子心里得意的不行,自从娘娘省亲的日子定下了之后,脖子抬得都更高了些,看向人的时候总带着丝不屑,之前的慈爱是一分也无。
当然,这些都不关贾琮的事情,他现在除了每日老老实实的去宫里当差,时不时的帮皇帝记录一些东西,拟拟圣旨外,就是盯着庄子里头的水稻,隔三差五的就要出城在庄子上住上一日两日。
皇帝知道他在忙什么事情,心里也痒痒,甚至跟着微服去看过两次,见到那庄子上的水稻长势良好之后,更是给他大开方便之门,不用他说,便主动给他批了假,准他隔几日便可自行决定休沐个一日或者两日。
这一日,贾琮从庄子上回来,刚进书房便见到小六和小七两人联袂过来找他,心里奇怪,“你们没事忙了吗?今儿怎么一起过来了?”
两人可以说是从小一起同贾琮长大的,私下里还算的上亲近见他问便笑嘻嘻的说道,“小的这里刚得了消息,等不及来报三爷知道呢!”
“喔?”能让他们一起过来的消息可不会小了,贾琮挑了挑眉,倒是来了那么一点兴趣儿。
这时候两人已经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相互对视了一眼,还是小七开了口,“三爷,平儿被二奶奶给卖了!”
“卖了?”凤姐儿对平儿可不是一般的信任,甚至比的过贾琏,现在竟然给直接卖了,“卖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种脏地方!”
眉间微动,竟然是脏地方吗?看来凤姐儿是恨毒了平儿了,忽然想起年初的时候哥儿频繁生病的事情来,哼,看来这是抓到人了。
不过,他这位嫂子还是欠考虑了,平儿自幼跟着他们夫妻,对他们的了解不可谓不深,甚至手里还可能有着许多把柄,这么把人卖到那种地方,解气是解气,可也容易被人利用。
“二爷那里可有什么说法?”
“琏二爷听了只是在书房里喝了一晚上的闷酒,什么都没说。”
这又是个被仇恨蒙蔽了心智的,“小七,你快去跟二哥说,这平儿不能留在那种地方,至少要将身契掌握在他们自己手里才行。”话不用多,只这么一句,以贾琏的精明自然能明白他的意思。
小七应了一声出去了。
贾琮回头又问小六,“你们可打听出来平儿到底犯了什么事儿?”
“回三爷,小的听说,原来是二奶奶前些年一直无子,所以有时候话里便带出以后想让平儿生一个抱给她养的意思来,现在有了嫡子,自然不再提这话。
并且自从有了小少爷之后,二爷也转了性子一样,竟日里不是歇在书房便是歇在奶奶那里。这些都让平儿记恨在心,时间久了,竟起了这么歹毒的心思。”
当真是个不消停的!
这平儿上次在王熙凤生产的时候,便起了坏心思,旁观的人都能看的出来,只王熙凤竟是被糊住了眼睛一样,无论旁人怎么说,都只做不见。
现在能这么毫发无伤的将人给揪出来已经算好的了,也是这平儿乱了分寸,没沉得住气,否则对着哥儿来个一击必中,不但能让他们这些人痛悔不及,也更难以让人察觉。
只是这么想着的时候,又总感觉有些不对,“这件事只是平儿一个人做下的吗?”
“是,平儿倒是想攀扯一个婆子,但是那婆子一个劲儿的喊冤,细问之下她也只是吃酒吃多了的时候,咕哝过‘小儿最是难养’之类的话。
一般人听了也只不过是跟着附和或者当她是有感而发,偏平儿心思不正,听了之后竟是将主意打到了小少爷身上。
平日里仗着奶奶信任她,伺候小少爷的时候经常会掀了被子让他手脚露在外面,那时候天气还冷,小少爷那么个小人儿自然受不了。
后来又转了几个弯托人在外面买了些巴豆粉,少少的给哥儿的奶嬷嬷喂下去,那奶嬷嬷身强力壮一点事情都没有,只可怜了我们小少爷,上吐下泻的折腾了好久,当时还以为是肠胃不好呢。”
刚要再问的仔细些,外面突然有人来报,“三爷,八爷那里给您送东西过来。”本来想问的话被这么打断,索性便直接撂下了,反正这平儿也不是他身边的人,犯不着为了她多费心思。
这么长的时间,贾琮身边的人基本上都知道自家主子跟忠顺王爷亲近,两人之间经常性的互送一些礼物,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见怪不怪,现在甚至都已经麻木了。
徒睻几乎隔三差五的送东西过来,有吃的有玩儿的,有用的,甚至还有一些是专门预备了让他送礼做人情的。
贾琮虽然不缺这些,但是到底领了他的好意,将人叫了进来,看了看礼单子,直接让人将吃食等物要么送去了厨房要么送到了自己屋里。
又细细看了一遍,这次倒是真的发现了一样稀奇的东西,里面竟然有两匹缂丝,正所谓一寸缂丝一寸金,这东西即使在后世也是有价无市,更不要说现在了,按时间算,技艺应该刚刚成熟,一年也做不出几匹来,除了皇家再没哪个地方能找的到。
能够将整幅的丝绸上面织进一幅完整的图案,却没有丝毫的违和感,说一句巧夺天工也不为过。
让人拿了过来,细细看了上面的图案,一幅是墨竹,一幅却是金丝牡丹,脸黑了一下,对着下面的人说道,“这个墨竹的给老爷送过去,这个金丝牡丹的孝敬给太太。”
樱桃和絮儿已经出嫁了,樱桃许给了外面庄子上的一个管事,絮儿却是被贾琮许给了乔家的一个子弟,算是他放在乔家的人。
现在他身边的大丫鬟是从原来的二等丫头里面提拔上来的,名字叫做核桃、连翘,在贾琮身边也有几年了,相处起来倒是没有生疏之感。
这时候一人捧着一匹缂丝,眼睛亮闪闪的看的入迷,听着贾琮说要全部都送出去,即使送的是老爷和太太,也有些不忍心,忍不住开口道,“那匹金丝牡丹的便罢了,这匹墨竹的老爷那里一定舍不得用,多早晚还是会给三爷还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