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连日下雨,银州下城前面的河床早已泥泞难行,更有洪水来袭的危险,银州上城在小山岗上,更是易守难攻。
晋王察哥见事已不可为,在第四日雨歇时,果断下令退兵。
探马飞报陶节夫时,陶节夫正在与曲端父子、闵显光谈论战事,天公作美,众人心里轻松,气氛本来还不错,闻报之后,都傻了眼,眼见宋军合围的计划将成泡影,陶节夫恨恨骂道:“察哥这只老狐狸!曲军将、闵钤辖,你们速度将所有骑兵召集起来,我带骑兵尾随追击,尽量拖住他们。你们稍后带步军前来接应。”
“这样做无异于送死,察哥身边肯定有铁鹞子护卫,便是只带千骑,以我们这三千多骑兵也不一定能胜。更何况对面还有两三万骑军。”曲端摇了摇头,表示反对。
闵显光亦是点头赞同,这样的举动跟飞蛾投火没什么区别。
陶节夫脸色沉重,看着三人,缓缓说道:“察哥一旦遁回灵州或兴庆府,我也无法预料会造成什么后果。不管怎么样,银州军政事务是我主持,总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曲端皱了皱眉,听出他已生死志。察哥一旦退回灵州或兴庆府,整个灭夏计划都将面临失败。官家花费数年筹谋,耗费巨帑,若是战败,损失之巨,以宋朝的国力,也需数年恢复。到时不可能不追究责任,官家、朝廷、军方甚至是大宋百姓都需要一个交待,若其他各路无大错,陶节夫便是最有可能的替罪羊。
闵显光很快也想到了这一点,说道:“天时之祸,非人力所能预,官家自会明辨。”
陶节夫摇了摇头,说道:“若是战局败坏,到时各方的怒火之下,就算官家英明,只怕也会身不由己,更何况此次战事是官家一力主张的,若战败,他更需要一个借口,一个交待给天下人。好了,我意已决,休得多言,延误战机,军法从事。”
二人相视苦笑,只得应命而去。
陶节夫披挂齐整,率亲兵来到聚集的骑军前,沉默了一会,什么都没有说,拨转马头向城门驰去。三千四百余骑跟随着沉默的奔驰而出银州。
陶节夫率军向夏州方向猛追,在三十里外即遭遇埋伏在缓坡之后的一千五百余铁鹞子,自上从下冲杀。
铁鹞子,是西夏最着名的骑兵,精锐中的精锐,满编三千人,分为十队,每队三百人,队有队长,担任队长的“皆一时之悍将”。宋人田况《儒林公议》所记十队的队长:“一妹勒、二浪讹遇移、三细赏者埋、四理奴、五杂熟屈则鸠、六隈才浪罗、七细母屈勿、八李讹移岩名,九细母嵬名、十没罗埋布。”
在纵横天下的蒙古铁骑出现之前,是世界上最凶悍的骑兵,也是所有西夏敌人的梦魇。铁鹞子的选拔方式基本是世袭,父亲的盔甲传给儿子,儿子的盔甲传给孙子。
这些重甲骑兵全身披挂,连脸与靴面都有防护。人马相互之间以钩索相绞,虽死不坠马。
铁鹞子最善长的便是冲阵,倏往忽来,如电击云飞。他们喜欢以小队聚拢抱团冲击,美其名曰鱼鳞阵,实际上就是狼群战术,野蛮凶悍。
铁鹞子居高临下冲来,只一个冲锋就将急匆匆追来的宋军杀穿。好在陶节夫也不是弱者,铁鹞子刚一现身,便命令骑兵分成两队从左右弧形冲击,损失并不大。
双方很快便绞杀在一起,看似混乱,细看之下,却是宋军每次俱是千骑成锋矢阵型冲击,与西夏如一朵朵浪花冲击而来的阵型一次次碰撞在一起,野蛮血腥中有一丝妖冶的美感。
这支当世最凶悍的骑兵很快就将两条骑军大龙咬得皮开肉绽,血雨四溅。
陶节夫咬牙带着最后的数百亲骑冲了上去。
但是这些身着高头大马,身披瘊子甲的铁鹞子,手刀根本不起什么作用,只能以骑枪攻击坐骑,或是靠骑枪冲击贯甲引得绞联在一起的对方身形不稳时,再寻找破绽。
宋军在常年与西夏的征战中,也发现了铁鹞子的弱点,那就是人马负重太多,行动迟缓。
陶节夫一声忽哨,宋军大龙散开,快速向缓坡驰去,铁鹞子转动缓慢,阵型未及调整,便被散而复聚的宋骑居高临下冲击了一波。如是反复数次,宋骑在付出千余伤亡后,成功将铁鹞子阵型打乱,出现了百余伤亡。
但这样下去,宋骑拼光所有,也杀伤不了对方多少骑兵。
陶节夫叹了一口气,下令撤退。
铁鹞子见宋骑退却,也不追赶,重骑兵也不适合追击轻骑兵。
谁知道铁鹞子刚准备撤退,陶节夫又率队冲杀一阵再退走,摆明了是想缠住对方。
但是察哥很快反应过来,直接派了五千轻骑回身扑来,不仅换下了铁鹞子,还将陶节夫的两千余骑围了起来。
陶节夫率军苦战,眼见己方人数越杀越少,心知今日便是自己殒命之日,反生神勇,一连劈了对方几名骑兵。
数百剩下的骑兵聚拢在他身边,开始了最后的战斗。
便在此时,自银州方向响起了密集的马蹄声。
西夏军见状,很快退去。
陶节夫劫后余生,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支骑兵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