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到我家小公子之前,我可以答应你。”虬髯壮汉淡淡说道。
“好!”杨牧云将手中单刀掷于地上。
......
一行人在微露的晨曦中顶着风雨走在密林里一条泥泞的山路上。
“夫君,”紫苏看看周围将他们围得紧紧的一众青衣劲装汉子,向杨牧云紧紧靠了靠,“宁公子呢?他在哪里?”
“他......”杨牧云不知从何说起,在宁祖儿被巨浪卷走前的那一刻,由于紫苏的呼救,他没有抓紧他的手......他沉默了片刻,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他掉进了河里,恐怕已经......”喉咙像是被哽住了,下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啊——”紫苏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会掉进河里?他武功是那样的高......”
“都怪我,没能及时出手救他!”杨牧云脸露痛苦之色,满是自责的说道。
“不,”紫苏握着他的手紧了紧,黯然道:“要怪就怪我,是我连累你们了。”
两人正互相安慰着,只听有人哈哈一笑,不禁抬眼看去,只见那虬髯壮汉转过身,一脸古怪的看着他们。
“杨大人,”他嘴角挂着一丝戏谑,“你现在若好好的呆在京城的话,你身边的人都会没事的。”
杨牧云默然,紫苏却看着他说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他没告诉你么?”虬髯壮汉略带诧异的瞥了杨牧云一眼,“看来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要好些。”
“你们是鞑子么?”紫苏又问。
“夫人,”杨牧云打断了她的话,“别问了,我们跟着他们走就是了。”
“夫人?”虬髯壮汉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随即啧啧连声赞道:“这位便是杨大人你的夫人么?当真是人间绝色,比那穆姑娘可是漂亮多了,怪不得穆姑娘对你是满腔的怨恨呀!”
“穆姑娘是谁?”紫苏目光转向杨牧云,似是向他询问。
“她......”杨牧云轻咳了一声,没再说下去,只有他知道,穆云卿便是林媚儿。
看着杨牧云躲闪的目光,紫苏心中大恨,在他胳膊上重重的拧了一把,“好呀,和我不在一起的日子里,你又勾搭了哪个女人?快说!”
“哎哟!”杨牧云吃痛叫道:“好端端的你发什么疯?我那里勾搭了什么女人?”
“你还想瞒我,”紫苏看了一眼虬髯壮汉,“人家会无缘无故的提起一个穆姑娘么?”
杨牧云哑口无言,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虬髯壮汉有些看不过去,出言制止道:“杨夫人,你且不要动怒。”见紫苏向自己瞪了一眼,笑了笑劝解道:“杨夫人,杨大人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明廷兵部的一员高官了,以他的身份地位,就算是娶个三妻四妾也平常的紧,你又何必发那么大火呢?”
“你——”紫苏还想再说几句,但想这话原也不错,于是缓缓叹了口气。
“这女人的醋劲儿可真大,”杨牧云伸手揉了揉她方才拧疼了的地方,想到絮儿因为对自己产生好感,便被紫苏打发到了国色馆,不由心中暗道:“这样也好,方才一番话正巧替我掩饰了我与林媚儿之间真正的关系。”正心思念转间,雨下得仿佛又大了起来,他抹了一把打在脸上的雨水,眯着眼向前看去,前方的密林变得稀疏起来,露出一大片恢弘的殿宇。
“看起来像是一座寺院,”杨牧云侧目睨了一眼那虬髯壮汉,只见他的目光也盯向那片殿宇,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元琪儿和察合台使团一行人都在那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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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的天光终于驱走了昨晚最后的一抹夜色,可铅云低垂,天空依然晦暗异常,雨渐渐又下得大了起来。
身在甘塘寺客房元琪儿的心情跟这天空一样阴沉沉的,有些格外沉重,她谋划了这一切,在东厂、锦衣卫还有兵部的眼皮子底下将一应军械物资从京城里运了出来,可偏偏这时,老天却给她下了一场大雨,将她通向成功的坦途生生挡住了。
“如果这雨晚下一天,我就能将这批军械物资带到草原上了。”元琪儿看着窗外朦胧的雨幕,恨恨的握起了拳头。
正心烦意乱时,“笃笃——”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她迅速恢复了平静,飘然转过身来。
“吱呀”一声门开处,他身旁那个叫海力木的瘦长汉子闪身快步走了进来。
“小公子——”海力木躬身一礼。
“这么早你急着过来,莫非是明廷发现了我们的动向?”元琪儿见他一脸沉重,心中不由一紧。
“额日图回来了。”海力木禀道,“他带着人发现了追踪者。”
“他跟人交手了?”元琪儿不禁脸上变色,“明廷派来了多少兵马来追我们?”
“对方只有三个人,”海力木缓缓说道:“其中一人已被打下河去,被河水卷走了,另外两人被额日图带回来了。”
“嗯?”元琪儿微感诧异,乜了海力木一眼,“他为什么不把那两人都杀了?”
“因为他觉得其中一个人小公子肯定会感兴趣的。”海力木说道。
“还会有我感兴趣的人么?”元琪儿唇角微微翘起,“要知道,我对敌人是从不感兴趣的。”
“可他不同,”海力木说道:“这个人是兵部的杨牧云。”
“哦?”元琪儿一双俏丽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
......
清晨,雨骤风急,天空晦暗得如同黄昏,咆哮的白羊河水翻滚着巨浪向东南方向涌去。
蹄声嘚嘚,十几名骑士策马沿着河边也向东南方向驰去。
“哈森巴雅尔大人,我们还要往前寻找么?”一位骑士向最前面领头的一位身材魁伟的骑士说道。“水这么急,水性再好的人也都被淹死了。”
“是么?那你找到他的尸体了么?”身材魁伟的骑士冷冷地说道:“额日图大人说过,找不到人也得把尸体追回来。”
“可再向前去就是通州城了,”那位骑士说道:“再找不到他,难道我们要进城么?”
“你说呢?”身材魁伟的骑士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如果找不到他,你就提着自己的脑袋去见额日图大人吧!”话音一落,所有人都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哈森巴雅尔大人,你看那边——”一名骑士向前指去。河边的草丛上黑乎乎的似乎趴着一个人。
“下马!”哈森巴雅尔大声喝道,“呛——”的一声拔刀出鞘。
十几名骑士纷纷下马,高举手上闪亮的弯刀向着那人围了上去。
慢慢接近那人后,他们方看清楚,他身上穿着一身深青色劲装,脸面朝下趴在地上。
“好像是熊会主手下的人。”一名骑士说道。
哈森巴雅尔绷着脸向他使了个眼色,“你去把他掀过来,看看究竟是谁?”
那名骑士握着弯刀小心的走上前去,不时挥舞几下。来到那人跟前,用刀身拍拍他的脊背,那人身体僵直,一动不动,像是已经死了。那名骑士大着胆子弯下腰来,双手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扳了过来。
在清晨的曦光下,一众骑士看清了他的脸,那人整个面容呈青灰色,双目紧闭,脸上好长一道刀疤,全身冰凉僵硬,早已断气多时。
“青龙会的断魂索瞿非,”一名骑士惊愕的说道:“是他将那人扯到河里的,没想到他的尸首竟然漂至这里。”
“既然找到了瞿非,那人的尸体应该也在附近,”哈森巴雅尔阴冷的目光一扫周围的人,“你们都散开了去,好好找一找,找到他的尸体后把头割下来带回去复命。”
众人应了一声,便散开了去。
一名骑士来到一颗树下,将刀收回刀鞘,便迫不及待的解开裤子方便起来。这时一条索套从树上垂至他脑后,他解完手转过身,下颔刚好伸进索套里,索套一提,倏然勒紧了他的脖颈。他闷哼一声,伸手去抓,索套将他整个人吊了起来,他双腿在空中乱蹬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咦?那棵树下好像躺着一个人,”一名骑士向前一指,对身边的同伴说道:“我们过去看看,肯定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两人持刀快步来到树下,将倒在地上的人翻了过来。“是嘎鲁——”其中一人刚惊呼出声,脖颈登时被紧紧勒住,倏的一下迅速吊在了树上。另外一人大惊,连忙退后几步,持刀护住全身,“是谁?出来!”他颤声喝道,一条黑影在他面前飘忽闪过。“鬼——”他怪叫一声,转身欲跑,陡然觉得喉头一凉,视线变得模糊起来,没跑出几步便扑倒在地,身子扭曲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哈森巴雅尔眼睛凝视了一下四周,除了沙沙的雨声外,一切都静得出奇,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头,他对身边的一名骑士说道:“快,乌恩,快把所有人叫回来。”
那个叫乌恩的骑士一动不动,仿佛一根木桩子一样矗立在那里。
“你的耳朵聋了么?”哈森巴雅尔吼叫着转过身推了他一把,“快去,快......”话还未说完,木桩子一样的乌恩就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鲜血汩汩的从他背心流了出来,哈森巴雅尔惊恐的退后了几步,手握弯刀的手也不禁颤抖起来。“什么人?快出来,有种的话就堂堂正正站出来跟我大战个三百回合。”
一声轻笑自他背后响起,他忙转过身来,紧张的注视着周围的一切,额头不禁冒出了冷汗,跟雨水混在一起,顺着他脸上的沟壑流了下来。
“三百回合?”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用不了三个回合,你就得倒下。”
哈森巴雅尔将手中单刀在身周舞得密不透风,不停的大叫:“你是谁?快出来。”蓦然看见不远处一条人影背对他而立,他停下刀,呼呼喘着粗气,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那条人影缓缓转过身来,只见一张无比俊秀的面庞冲他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我们又见面了,鞑官大人。”正是宁祖儿。
“你还认得我?”哈森巴雅尔颇觉意外。
“凡是我见过一面的,又岂能忘记,”宁祖儿说道:“那日我陪同杨牧云初到京城,就碰见你这无法无天的鞑官带着手下骑着马在闹市横冲直撞,为此杨牧云还出手将你们教训了一顿,这一顿打你还记得么?”
哈森巴雅尔大吼一声,冲上前挥刀向宁祖儿劈去。刀锋过处,人已消失不见。
“你是杀不了我的,”宁祖儿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哈森巴雅尔转过身,横刀向身后削去,刀锋还未回转,一件冰冷锋锐之物已抵在自己咽喉。
“就你这身手还想跟我大战三百回合么?”宁祖儿讥笑道,见他目光向四下看去,便道:“不用再看了,你的手下都已经死了,活着的就只有你一个人。”
哈森巴雅尔身躯一震,握刀的手便垂了下来。
“说,察合台使团的人现在哪里?”宁祖儿脸一寒,问道。哈森巴雅尔不答,他身子抖了一下,一缕血水自他嘴角流了出来。
“不好!”宁祖儿撤剑想去阻止,但已经晚了,哈森巴雅尔魁伟的身躯倒了下去。宁祖儿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已没了生气。
“好厉害,嘴里居然藏着毒药。”宁祖儿眉头一皱,直起身来。不远处,十几匹马还立在那里。
宁祖儿走上前去,骑上一匹最高大雄骏的马,穿过雨幕,向上游西北方向驰去。
一切又恢复了寂静,就像从未发生过什么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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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甘塘寺的一间客房里,站着杨牧云和紫苏两人,元琪儿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转,却落在了紫苏身上。
“这世上居然有这么美的女人。”元琪儿心下由衷的赞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