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了!”焰儿乐呵呵地扛起土蝼的尸体叫嚷着,“今天晚上有好吃的晚饭咯!”
张磊想跟上它,却脚下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姬傲治好了他的外伤,但无法完全消除他透支的体力和心理上受到的伤害。他用手拍打了一下地面,嘟起嘴,想招呼焰儿回来背他走。
“来吧,”姬傲拎起他放在了自己肩头上,“没弄到狐皮围巾,就用活的皮毛将就一下吧,哇,好舒服啊。”
张磊在他肩上乱抓乱咬,还扯他及肩的金色长发,又用九条尾巴在他脸上拂来拂去,姬傲一会儿用手弹他的牙,一会又掰开他的嘴,他们就那样走了回去。
金萤一直跟在最后,看着他们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直到焰儿在前面叫:“影,快走,回去晚了耽误了吃饭的话,郦瑶会拿平底锅打我们的!”
郦瑶在厨房里和吃饭时间是绝对的权威,连焰儿都不敢和她作对。金萤一听马上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桌上摆出热气腾腾、郦瑶巧手烹调的“羊”肉,焰儿反复强调这是它的猎物,为了不让别人和它分享,意外的是,与它竞争的对象却没有出现在饭桌上,张磊已经回家,装按时放学回家的好孩子去了,而姬傲压根没见人影。
“姬傲呢?”郦瑶把梼杌专用的碗筷拿出来后,才发现他不在,于是纳闷地问,“吃饭前还看见他在饭桌前晃来晃去的,他怎么可能忘了吃饭?”
“没他更好,”焰儿嘴里塞满东西,“他去张丫头家里吃了吧,他太恶心了,天天骗张丫头,说自己卡在画里出不来,硬让张丫头喂他吃饭,整天就知道吃白食。”
“什么?他有手有脚的,居然叫一个少女喂他?是真够恶心的,这禽兽,居然对未 成 年少女下手了?可是……”郦瑶刚要说什么,一抬头却发现餐桌上又少了一个人,“金萤,金萤呢?”
郦瑶跳了起来,姬傲在不在,他不关心,金萤临“吃”脱逃,却让她不悦地嘟起了嘴来。
“都走了正好!张丫头家里吵死了,最近她又收养了一只猫,”焰儿兴高采烈地说,“我喜欢自己独占饭桌!”
“咣当!”一口大锅子丢在了它面前,“那你最好把它们全吃光了!”郦瑶气乎乎地瞪着它说,然后继续嘟着嘴坐到了沙发上,
但是过一会儿,又觉得不该向无辜的焰儿发火,于是过去帮正在在得意地狼吞虎咽的它倒了杯水,托着腮嘟哝,“金萤会去哪了呢?”
姬傲坐在楼顶上,双腿垂在栏杆外面,手中点着一支烟,在夜色和烟气中,他的轮廊显得朦朦胧胧的。
金萤在他身后已经站了一阵子。姬傲伸手拍拍自己身边的栏杆。金萤纵身一跳,灵巧地坐了上去。
姬傲一反饶舌的常态,什么也不说,一根一根地抽着烟,每当他丢下手中的烟蒂,取出另一支烟时,金萤就帮他把烟点上。
他们并肩坐在那里,任由时间流逝,姬傲的思绪不知飘到了哪,但对金萤来说,“说话”本来就是由姬傲来负责的行为。
晨曦出现在遥远的云层外,姬傲的身影微微清楚了起来,他用手指捏熄手中的烟,把烟蒂丢了下去。
“借尸还魂到姜畅的身上,感觉怎么样?”
“没多大区别,就是他的记忆我都有,经常会想起一些事情来……”
“姜畅和父母那边情况如何?”
“他们叫我搬回去住,姜畅的母 亲一直想过来看我。”金萤皱了皱眉,一幅很为难的样子。
“好啊,她要是来的话,你事先通知我,有我在,你尽管放心,我肯定帮你搞定她,你也不用这么抵触,毕竟是她的儿子给了你这幅人类的身体,有些事情你还是必须面对的,有父母多好啊,我想有还找不到呢,要不你把这幅身体给我,我帮你做别人的好儿子,这个我最擅长了。”
“以后再说吧,毕竟我当时答应过他的。”
“我知道姜畅那小子……对丫头有意思,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一直看着远方的姬傲,突然有些着急地转过头来看金萤。
“只要张丫头对他没那意思,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会控制住姜畅的情绪的……”金萤冲他笑了笑。
“哟嗬,你的表情可比以前丰富多了,要是我有别的事不能及时帮她,你就帮帮她吧,反正你们有联系电话,而且她和那姜畅那小子关系一直不错。”姬傲拍拍金营的肩膀。
“你知道张磊的故乡吗?”姬傲又点了一根烟。
“青丘之国。”
“青丘之国……”姬傲轻轻地重复一次,“那里不仅是九尾狐的故乡,也是我的故乡。”
金萤一听差一点从栏杆上掉下去。姬傲口中说出过的匪夷所思的话,可以说是多得数都数不过来,但没有哪一句比这一句更让金萤吃惊了:“你不是颛顼北帝的儿子吗?不过……我对人类的历史不是很了解……”
他当然知道姬傲有自己的故乡,但是金萤一真以为那一定是在人间界的某个地方,而且他认为就是现在的丽丹市,这个姬傲居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土地。但是姬傲口中吐出的,却是“青丘之国”这个遥远而飘渺的异界的地名。
姬傲为什么会离开那个更适合妖怪居住的地方,千里迢迢地来到人间界呢?难道他和张磊一样……
“青丘之国……”姬傲闭上了眼睛,“我永远也回不去的故乡……”
从前,黄帝东行到青丘,经过凤山,见到了子辅先生,那里四季如春,青山绿水,物产丰富,不但居住着神的子民,各种妖怪种族也在那里繁诞生息,在那起伏的山峦下,在寂静的夜里,住着姬傲的家族。
姬傲的家族建造了自己的家园,开通只有他们才能行走的通道,能在土里来去自如,能穿过土石,他们本来不需要通道,但是他们更加遵从礼仪,用行走在“通路”上,避开一个个“家庭”的方式表示对族人隐私的尊重,他们开辟了一个个居住的洞穴,只有他们这一族的地下城镇,才能这样发展了长达数百甚至数千年的时光。
几个族里的几个少年一路欢笑着穿过布满金属矿物的狭窄通道。他们的脚步声在过道里回荡,打破了全城的寂静。他们一向是被溺爱着长大的,遇到他们的大人们不但不责怪他们,还会微笑着给他们让路。
在他们族里,只有皇族的孩子们才能肆无忌惮地在土中奔跑,甚至跑进别人的房子里,无论他们去到哪时都会受到关爱和招待,这就更加助长了他们的任性。于是他们纷纷跳出通道,穿过泥土进入了一个家庭。
屋里的格局装饰和人类家庭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家具器具是用石材和金属制成的,木材在地下是珍贵的材料,在地面上很珍贵的宝石等矿物,在地下却被按照巧妙的角度镶在各处,用来反射灯光,让屋里显得十分明亮。虽然他们的眼睛能在黑暗中看见东西,但他们不喜欢让自己的城市置身于黑暗之中。
“丽姨,我们来了!”
“狠哥儿在家吗?”
“哇,好香!丽姨做了什么好吃的啊!”
几个少年们一进屋子就嚷嚷起来。
一名变成人类模样的美艳女子手里托着一个托盘从侧屋走出来,微笑着把甜点放在桌子上:“我就猜到你们今天会来找狠哥儿呢,他去你们皇祖父那里了,要下午才能回来呢。来,大家尝尝丽姨的手艺。”
还没等等她说完,这群少年已经向点心扑了上去了,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丽姨含笑看着儿子的这班兄弟们。
“狠哥儿今天不用去上闻老师的课了,运气真好。”一个瘦高个少年说。
“他又不是你,”一个圆脸少年马上打断他的话反驳他,“他最喜欢听闻老师讲课了。”
“狠哥是天才,我怎么能和他比呢!”那个瘦高个少年嘟着嘴说,“你说是不是?丽姨。”
“狠哥儿不是天才,他和你们一样,只是更喜欢学习。让他做别的可就不行了,要是他做家务能象蝉哥儿这么会体贴你母妃,我这个做娘的就感到欣慰咯。
蝉哥儿挠挠头“呵呵”地笑了起来。
几个少年吃饱喝足,擦了擦嘴,又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远。
“丽姨,我们走了!”
“丽姨,再见!”
“告诉狠哥儿,等他回来了我们一起去打猎!”
“我们要去上课了,丽姨!”
他们走远后,丽姨靠在桌子上,轻轻叹了口气。所有的的族人、长辈、子女或者族长们,都承认狠哥是一个天才,是族里未来的希望,他们宠爱他,尊重他、认真地教育他,满怀期待地远嘱着他的前途。
而这一切,恰恰是一个母 亲最不愿意看见的,丽姨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头上戴着“天才”这个光环,也不希望看着他被全族的手推着,一步步走向那让她害怕的前途。
每当她想到狠哥必须站在家族的最前面去战斗时,她的心便揪得紧紧的,她在无数个夜晚不停地祷告,希望自己的儿子变得平凡普通,不再拥有那些出众的才华,也希望时间能停止,让儿子不再长大,这样自己就不会失去他了,不会让命运夺走自己的宝贝儿子了……
“娘!”一个脑袋从屋梁上突然垂下来,出现在丽姨面前,他总是喜欢耍这样的小把戏,以这样捉弄父母为乐。然后这个少年的整个身体出现了,他轻轻地翻了个身,稳稳地落在了母 亲面前。
这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有着独特的纯黑色皮毛,一般的族人的皮毛主要是灰色、黄色和棕色。他的毛皮华丽而厚实,像一件闪闪发光的珠宝斗篷。
他的年龄还不足以学会变化为人的法术,所以尽管浑身长着深黑色的皮毛,却是英俊的出奇,五官酷似丽娘,就算他这个样子出现在人类面前,人类恐怕也会忽略他的长发、利爪、微微露出来的獠牙、红眼和毛茸茸的耳朵,而赞叹他的俊美和生气勃勃。他就是被整个族人誉为万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姬傲,大家都叫他狠哥儿。
丽娘在在他出现的那一刻,愁容马上一扫而光,她笑着接过他手中提着的大包小包礼物,关切地问:“你皇祖父身体好吗?你为什么不住下吃饭再回来呢?”
“可是皇祖母好罗嗦啊……”留哥拉长了声音说,“她又在抱怨你不回去看她了,又在嚷着要帮我订亲了……娘,你有空也进宫看一下他们吧,免得他们总是把我当作唠叨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