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皇帝老头子肯定有派人监视他入宫后的一举一动,然而儿女情长之事,他那些爪牙也不敢窥探。
那就磨吧
钰最讨厌这种明*里有事,却又不着不急的样子。深知不能留他在此过久,她必须想办法让他心甘情愿地离开,“你不就是想要权势么?这种事情,不需要用联姻来捆绑着。况且,你心里不喜欢我,我心里也不喜欢你,我们在一起根本就没有好处,倒是让父皇看出端倪来,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有意思!”端木逸笑看着她,嘴里啧啧称叹:“果然是个聪明人,我看我现在倒有些喜欢你了呢。”
“可是我不喜欢你。”钰斩钉截铁地说,她知道在他面前,不能有一丝犹豫,一丝放松,否则将一步错,步步错。
如果端木逸真的只是要权势,那是最简单的事。这种人是最好解决的。她最怕他不是。
“哦?”他站起来,打开折扇扇了一下,在她面前转了个身,“你不就是喜欢端木轩那小子的出尘飘逸么?我今天还是特意为了你这么穿的呢。”
他走近前来,一只眼死死地盯着她看:“要喜欢上我,很难吗?”
纳兰钰咬着牙强迫自己与他对视,在气势上,她不能比他稍微弱半分:“感情的事情,需要讲你情我愿。我相信你会遇到心仪的女子。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跟你结成利益合作关系,相信只要有我相助,你必定如鱼得水;可是如果你不愿意……”
后面的话,她自不会说。话总是不能说得太死了,否则就没有转圜的余地。相信以端木逸的才智,他能明白过来。
于是他不再相逼,缓缓直起腰,似乎慎重考虑了许久才说出两个字:“可以。”
钰常常地舒了口气,却又不敢动作太大,否则只会让端木逸拿着此时对她死缠烂打,最后除了两败俱伤,她想不到更好的结果。
“那你且先回去吧,后面的事,本宫会慢慢安排好。”从此以后,他们只有君臣和利益关系,想到这里,她不禁提醒道:“以后面对本宫,注意自己的言行,否则你还未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就身先士卒了。”
端木逸回复了一脸平静,他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面前的女子,动情起来一往情深,绝情起来,任雷打不动。老实说,他是第一次平心静气,不带任何偏见与她相处,才发现她的吸引之处,只是……
他暗自摇头,本来说想要娶她,除了是窥觑她能带来的权势以外,还想借她打击端木轩。他本就与她无仇无怨,如果不是因为端木轩,或许他与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连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其实他也很后悔伤害了钰,可是,谁让她偏偏让端木轩喜欢上了呢?
“怎么?还有事情么?”见他仍旧杵在那里,钰越看越不舒服。她需要一点时间去调整,从身体到心里,统统都要调整。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何民间流传一句话叫:“深宫是个吃人的地方。”
有钱人家的女人不愿入宫为妃,怕皇恩三日盛,隆宠后必有大灾难;穷苦人家逼不得已入宫为婢为奴,稍微不精乖伶俐的,便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更别说混个出人头地。
端木逸摇了摇头,机不可察地叹息了一声,转身便走了。他知道,他还欠她一个跪安礼,可是她心里对他的不待见,让他自尊心怎么都放不下来,刚刚的一席谈话已经很明白,他要权势,她给他,只要他不再求娶她。如果这样的情况下他还屈膝跪地的话,他觉得自己太卑微。
他总是在想,如果出现在她面前的人,是端木轩,情况会不会不一样。
她一定舍不得他跪。
想到这里,他的心就像被人狠狠地用皮鞭抽了一下似的,牙关咬紧,胸中堵着的一口气让他连口水都吞不下去。
凭什么端木轩什么都不做,他就能得荣华富贵?凭什么他都成了个残废了,却要卑躬屈膝看尽人家面色?
不甘与悲愤让他一时看不清眼前的路,居然误入了长公主的落雁阁。
“什么人,居然见到长公主不下跪?!”有宫女的喝声传来,他才醒觉自己走错了路。眼前一身宝蓝色功夫,华贵中透着丝丝娇钰的人儿竟定定地看着他,被冒犯了,却一点愠怒之色都没有。
他有些看呆了。
“臣子无召不得入宫,阁下应该就是传闻中的端木公子了吧?”听闻钰公主喜欢上了端木家的公子,她今日倒要瞧瞧,这端木公子是何方神圣,居然短短十几天时间就虏获钰的芳心。
听得长公主发话,端木逸才惊醒过来,慌忙下跪:“臣端木逸拜见长公主。”
长公主细细地端详着端木逸,发现他除了身材颀长,轮廓分明之外,也没有什么可取之处,并且有一只眼睛上盖着个黑罩,就算他再气度不凡也要大打折扣,更何况他不是。
她心底里已经开始怀疑这个端木公子的真实性,可是看他来的方向,又确实是从紫宸宫过来。就这副模样想要虏获一个公主的芳心,恐怕比较难,还是说钰的喜好比较特别?
想着想着,她不禁掩嘴发笑。
她笑起来很好看,一双眉眼轻轻弯着,像一轮弯月映照大地一般。端木逸看得如痴如醉。
长公主发现了端木逸的异常,不禁皱起了眉头,心中细思:难道传言竟是假的?
但端木逸脸上那种真情流露却总也假不了,她有些兴奋,本来正愁着手上没有筹码,现在……
不过才说完,便看见长公主脸色沉了下去,他自知没趣,这种事情,没想到作为女人的长公主竟看得比他还开,而他又不想因此得罪了长公主,以致后面想要的欢愉从此打个水漂。他耸耸肩,便怏怏地离开了长公主的寝宫。
才至门口,便有太监前来引他离去。他不禁兴叹:连这里的宫女太监都是些识趣的老手。他有些好奇,究竟有多少人,早已拜倒在长公主石榴裙下?
想到此处,他不禁心寒了一下:此次应皇召而来是为了竞选长公主驸马呢!
他忙用手捂住不自觉长大的嘴巴,心跳得咯噔咯噔的。要把这样的女子娶回家去,以后可要戴多少绿帽子才够呀!
随着太监往一条人烟罕至的小道上走去,他不住左右看看,生怕在这里会遇见一些“同行”而产生尴尬,不过一直到走出皇宫大门,他也没见到所谓的“同行”,心里稍稍有些安定下来。
在回北苑的路上,他不住思量方才与长公主的对话,明白过来长公主与他的苟且之事,或多或少可能是把他当做了钰的心上人。钰不过才入宫两日,便引来了长公主的嫉妒?
他有些窃喜。钰许了他大好前程,长公主许他美妙人生。他如果能善加利用这两人的关系,以后的飞黄腾达,定少不了他端木逸的。
“娘亲,你不会想到我这个妾生的儿子终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吧?呵呵。”
“大哥!”一声呼唤把他从沉醉中唤醒了来。
“阿志?你怎么在这里?”此次应召而来,他可是费尽了心思不让端木爵带上那两个正室兄弟的,没想到他们竟偷偷跟着来了?
他左右观望,竟没有见着端木轩,心下多了层疑问:“轩呢?”
“二哥受伤了,现在正在北苑疗伤,爹说你进宫了许久,唤我出来看看你回来了没有。”阿志耸了耸肩说。
他不会觉得端木逸是关心二哥才问起的他,要不是爹硬要他出来寻他,他才不愿意管他的死活。
听说他私底下进宫觐见,竟是为了求娶钰公主。阿志心里对他的憎恶就更深了些。
“喔,没有少胳膊断腿的吧?”端木逸状似关切地问道。
阿志咬着牙回答:“我二哥吉人天相,自然没有!”
“那就最好,不然人家还以为我们端木家竟都出些残废。”
“你才残废!”阿志受不了他如此轻蔑的语气,抡起拳头就要挥过去。
“要打架是不是,来呀!”端木逸也不甘示弱,摆好姿势就要开打。
“住手!你们这要成什么样子?!”端木爵在不远处的回廊上走来,原来他们已经走进北苑大门。这里住着的可不止端木一家,还有许多从别的地方过来的公爵贵人,如果此刻他们兄弟打起来,定会引来不少人观看。
“爹。”阿志率先停下,脸上却还是一副不忿的样子。
“我怎的就生了你们这些不省心的儿子呢?!”端木爵捶胸顿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爹,我哪里让你不省心了?这不是才应召入宫回来了么?”想起宫中那些事儿,端木逸心里一阵爽快。
老实说,他才在宫中费了不少精力,此刻要真的跟阿志打起架来,还真不一定能打赢。他十分满意端木爵在这个时候出现。
想到以后的荣华富贵,他不禁联想端木爵日后看到这些,要有多么后悔他曾经那么瞧不起他这个妾生的儿子。他要他后悔,这么多年来都不曾真正疼爱过他这么个儿子。
端木爵只瞥了他一眼,要说最不省心的,就要数这个端木家的长子,能力不见长,野心却不短。他就是生怕他要弄出些什么乱子来。
在爵府得罪了钰公主,这次居然还敢厚着脸皮央求他带他来求娶钰公主,就是他想帮他,也得看钰公主愿不愿意。
皇上突然传召说找到了钰公主,还要召见端木逸,他的一颗心就没有安定过,总怕他要在宫里闯出些什么祸来。
这看到他安然回来,他才稍稍安了下心。
“去看看你二弟吧,他伤得不轻。”他吩咐道。
端木逸不屑地嗤笑一声,“这不是还没残废吗?那还能重到哪里去?反正死不了。”他转身往一旁的厢房走去,不再理会端木爵。
“你!”端木爵气得直捂着胸口,他恨不能一掌打死这个逆子。
“你怎能这样说话!”阿志心底里的怒火再一次被点燃,他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他,一拳就挥到他脸上。
端木逸伸手抹掉嘴角的血迹,一脸满不在乎地说:“你打吧,把我打破相了,看你要怎么对公主交代!”
阿志提起了拳头还要再挥过去,听到他这话生生地顿住了:“你说什么?!”
端木逸理了理衣领,把阿志捉住他衣襟的手像弹掉灰尘一般挥走,“我是说,公主随时还要召见我。而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要面圣,要是我破相了呢,这就不好解释了。我总不能说是自家兄弟把我打成这样的。”
“你!”阿志的手放开他的胸襟,却死死地攥着拳头,“阿钰怎么可能召见你?!”
“放肆!公主的名讳是你随便叫的么?”端木逸厉声喝道,“我今日累了,不和你一般见识。”
说完他便径自回了房,留下一脸不可置信的阿志呆立在门外。
怎么才到了王都,一切似乎都变了?二哥才为了她连性命都不要了,她转脸却和大哥关系不清不楚的?
这叫他如何跟二哥交代?
“阿志。”
“你怎么出来了?”端木爵不悦地看着一旁扶着廊壁走出房间的端木轩问道。
“二哥,你怎么出来了?”阿志转身,看到端木爵正心疼地看着他二哥,却仍旧表现出一幅威严的模样。
他知道父亲是担心二哥为了钰而丢了性命。为人臣子,自然要为君分忧,可是父亲理念中的为君分忧,是从来都不会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的。
他能理解父亲,他们几个才是他的儿子,才是他的至亲,无论谁受了伤害,都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可是他为何明知道二哥喜欢钰,却仍旧带着大哥来王都?人们私底下早都议论开了去,大哥来王都,并不是为了长公主驸马的位置,却是盯着钰公主身边的空缺,即便钰公主才回的皇宫,即便她甚至还不曾行及笄礼。
阿志摇了摇头,走上前去搀扶着端木轩,欲要把他扶回房间去。
“阿志,我听到你说起公主。”端木轩伸出手来,扶着阿志搀着他的手问,“她怎么了?”
阿志回想起大哥说的话,钰才回宫两天,她对为了救她而伤成这样的二哥不闻不问,却一醒来就召见了大哥。想到这里,他心里就莫名地憋着一肚子气。
咬紧牙关,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端木轩的话。
“阿志?”端木轩见阿志脸色不好,以为他隐瞒了钰的病情,心中焦急万分,“她,她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说完,因为气血攻心,忍不住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二哥!”阿志忙扶住他,“你都成这样了,还想着她!可是你知道她可有想起过你?!”
“阿志!”端木爵忙制止阿志继续说下去,疾走了两步从阿志手中接过端木轩,一直把他扶到床边让他坐下,伸手为他把过脉,然后才不悦地打发阿志说:“你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