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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跟钰儿有什么关系?”端木轩似乎听出了些端倪,他揣测纳兰钰的毒或许是先皇贵妃先中下的,然后传给了纳兰钰。

但是他也仅是揣测。

“公子可有听说过一种草叫雀尾?”慕容弼看了看四周,把声音压得低低的。

端木轩这下瞪大了眼睛。

雀尾,是远古西方盛传的一种毒草,毒与解药并蒂生,有毒的部分叫雀尾,解药部分叫绝首。这种草浸入水中泡开会有一种清幽的甜味……

“甜味……”端木轩不断地咀嚼着这个字,“难道钰儿喜甜跟这种草有关?可是这种毒只在远古西域古籍里看过,中原地区根本不适合长这样的草啊!”

“雀尾须得同根绝首可以解毒,你可听过血蛊过的雀尾?”慕容弼递给他一张化着一株妖艳奇草的图纸问道。

“这是血蛊过的雀尾?”端木轩皱着眉头看着那张纸,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毒。“血蛊……”

“那几乎是一种无解的毒了,毒性发作非常慢,长则十几二十年,短则三两年。血蛊发作时间越长,说明毒性越深,中毒至深的人,需得制毒人心头的血分别配上三年生绝首方可解去。”

端木轩心头微颤,他回想起那些他翻过的典籍,里面确实有列明一些症状:一旦中得此毒,喜甜,对雀尾的味道有一种由衷的喜好,起初并无十分明显症状,大喜大悲过后已引起毒发,尤先见于指甲……

“先生……”端木轩声色有些沙哑,似有一股酸酸的味道梗在喉咙,“钰儿不会是……”

慕容弼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说:“起先老夫也不敢确定,只是后来从太医院的记事里看到何太医的一句话觉得好奇才连起了这些片段。”

“什么话?”

“皇贵妃喜染甲,仙逝后手指不能归回原色,略显紫。”慕容弼说完,只静静地看着他。

端木轩觉得有一瞬天旋地转,似乎整个天地都要换转,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终究要发生了:“此毒只能来自宫中。”

要让先皇贵妃中毒身亡,而且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必须是一种慢性毒药,一切症状都跟纳兰钰非常相似,让他的心不住地揪了起来。

废了那么大的劲终于找到了毒璇,下一步,他必须找到制毒人,而那样,纳兰钰的境地可能比过去十年都要危险千百倍。

他该如何是好?

来不及细细思量,未名园传来一阵石破天惊的呼声。端木轩的心霎时冷了大半截:“钰儿!”

他匆匆看了慕容弼一眼,便飞也似的冲回未名园。

院子里那棵桃树下早已没了纳兰钰的倩影,她所住的厢房窗户紧闭,大门闭着一扇,开了一扇。

“你不要过来!”纳兰钰的声音从那房间里传出来,带着十分的惊恐与愤怒。

端木轩一刻也不敢耽搁,直接冲了过去。

“端木逸!”他从门口瞧见一个熟悉的背影,越过那背影是轻纱幔帐里纳兰钰沐浴更衣的大木桶。旁边的屏风被翻到在地,她双手扣在胸前,怒目而视。

“原来竟是一个天仙一般的人儿。”端木逸丝毫没有被端木轩的怒气所吓倒,反而往轻纱幔帐处更走近一步。

“你再敢往前一步试试!”端木轩冲至床边,扯过床上的被褥呼啦一声把纳兰钰整个人盖住。

端木逸斜睨了他一眼,嗤笑道:“你又何必多此一举?该看的,我都看到了。哈哈……”

“放肆!”

“放肆!”

两把声音同时传出,一样的愤怒,一样的语调,到底让端木逸笑得更加猖獗。

“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跟我说放肆?”端木逸笑着又走近了两步。

端木轩一挥折扇,整个轻纱幔帐棚架落于端木逸的跟前。

“小子!我就看你这些年跟着那老匹夫都学了些什么功夫!”说完,端木逸挥出一掌,却没有对着端木轩而去,掌风刮过木桶,只听见噼啪一声,整个木桶变成碎片,里面的浸着玫瑰花瓣的水撒了一地。

端木轩再挥出一手,发出几枚银针,紧急关头一手扶着纳兰钰,另一首用那被褥紧紧地裹了她护在了身后。

那些银针在没有到端木逸跟前就被他一个掌风又扫了回来,端木轩跳起,一举手,所有银针全部回到袖中。

“一个女子,清白是最重要的,你以为今天你救了她的命,她就能活下去么?哈哈哈哈!你太天真了,看招!”端木逸见那些银针根本不上端木轩分毫,心里默默又使多了几分力气,似乎势要把他拿下。

可是,他的一掌还没来得及挥出,不知哪里来的一根银针以瞬间的速度插进了他的左眼。

“啊!”他发出一声尖叫,捂着被刺伤的左眼,一手指着端木轩吼道:“你好狠毒!”

“狠毒?!我们究竟谁比谁更狠毒?!你连一个弱女子都看不过去,难道还能比我更好?!”这句话,端木轩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要不是念在他同姓端木的份上,发出去的就不仅仅是一根银针,而是两根,或许瞄准的并不是他的眼眸,而是喉咙。

他担忧地看着纳兰钰,端木逸的话,刺痛了他的心,然而,更受伤的,应该是他身后的这个女子。可是她紧紧眼眶盈着泪珠,脸色涨红,嘴唇紧咬着,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

“对不起。”他心里是十二万分的愧疚,明知道一句道歉根本弥补不了她心灵的创伤,可是除了这句话,他却不知道此刻还能说出什么来。

纳兰钰在端木爵府受到这样的伤害,这个罪名,就是杀了他也不为过。

就在端木轩转身要扶起纳兰钰的那一刻,瞎了一只眼睛的端木逸使出浑身的狠劲一掌劈向端木轩。

“小心!”纳兰钰瞪大了眼睛呼唤了端木轩一声。

那一掌自然没有击倒端木轩,他一个漂亮的转身用折扇绕开了端木逸的掌风,这时却给端木逸捉住一个空挡,又一掌击国来,瞄准的对象却是纳兰钰。

纳兰钰由于被被褥裹着,浑身动弹不得,眼见那一掌就要落到她身上,可是她已经避无可避了。

“钰儿!”说时迟那时快,端木轩来不及细思便分身挡在了纳兰钰身前,端木逸那一掌正中他胸口。

“噗……”即便用了内力护住心脉,他还是在接掌的那一刻吐了一口鲜血。

“端木公子!”纳兰钰吓得浑身发抖,端木逸猖狂地大笑起来。

只是,他笑不出三声,便生生被背后的一掌打断。

“噗……”吐了一口血,他回身见到阿志一脸愤怒地看着他,含着一口血又“哈哈”大笑起来。

“二哥!”阿志焦急地看了看端木轩,本欲先过去照看他,奈何想起刚才端木逸那一掌生生在他眼前使出,仍心有余悸。

趁着他失心疯一般狂笑之际,阿志只好再一掌把他劈晕了。这才放心过去扶起端木轩。

“发生了什么事?”阿志一边扶起端木轩,一边伸手探向他的脉搏。

“我没事。”端木轩应了一句,转而看向瑟瑟发抖的纳兰钰。

阿志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纳兰钰,她满头湿嗒嗒的,被褥紧裹,脸色苍白,眼神有些空洞,似乎是已经惊吓过度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阿志满脸疑问。

端木轩忍着痛俯下身子轻轻抱住她说:“没事了,没事了,都会过去的。”

“唉……”阿志叹了一口气,他在想,如果怀璇见了这个场面,怕且会一起之下拉着纳兰钰远走高飞。其实他不问,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偌大的木桶被打成了粉碎,而屋里同时有两个男人在,任何一个女子都受不了这种屈辱。

“我先把大哥送回他院里去,一切由爹来决定吧。”阿志转身过去背起端木逸说。

“阿志。”端木轩叫住他,“把你院子里的春晓调过来吧。”

阿志一怔:“为什么?”

“叮铃不能再用了。”端木轩深吸了一口气。其实他早该想到这一点,只是,他终究是太心软。

“知道了。”阿志点了点头,便被这端木逸出去了。

春晓是从小陪着阿志长大的丫头,也是跟着府上最久的丫头之一,以后由她照顾纳兰钰,他会更放心一些。从小看着春晓长大,她的为人绝对信得过。

现在的纳兰钰,脆弱得犹如易碎的玻璃,他赔尽小心,不敢随便一语。

他怕一不小心,就把这心爱的瓷娃娃碰碎了。

过了许久,纳兰钰终于说了一句话:“我累了。”

端木轩有些欣喜地看了看她,然后抱起她,将她放到床上。碍于男女有别,他不便给她整理,只能轻轻松了松裹着她的被褥,让她躺得舒服一些。

只见她静静地合上眼睛,然后便一直不动了,看上去似乎是已经睡着了的样子。这时,端木轩才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走到院中时,他捂着胸口低声对着一黑影说了一句:“先生居然可以忍着不出手。”

“老夫以为,以公子的能力,对付区区一个端木逸,是绰绰有余的。”这时,慕容弼才从黑影中走出来。

“可是,刚才端木逸差点就可以拿了钰儿的命!如果我慢一点……”

“可是他并没有做到。这件事,没有如果。”慕容弼打断他的话说道。

端木轩微微吃惊,没有如果……可是刚才那一幕仍然印在他的脑海里。千钧一刻,他其实早就知道慕容弼就隐在外面,可是,他却一直没有动静。连着最后阿志进来,似乎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慕容弼他……

“公子不要误会。你想想,刚才的情况,公主还会希望有更多的人见到么?”

虽然慕容弼的解释有些牵强,可是确实是照顾到了纳兰钰的情绪,于是端木轩便没有再追究了。他们快走出院子的时候,刚好碰上春晓和怀璇。

“钰儿已经睡下了。”这话虽然是对着春晓说的,可是,端木轩实际是想让怀璇不要去打扰。

“奴婢知道了。那奴婢就候在外间等小姐吩咐吧。”春晓低着头,微微屈膝行了个礼。

“去吧。”端木轩打发了春晓以后,发现怀璇仍旧杵在那里,他轻轻皱了皱眉头说:“怀公子还不回去么?”

虽然怀璇打心底里不喜欢端木轩,可是人家才是这个府上的主人,碍于身份,他不得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回复:“我就在这儿站一会再回去。”

“那你自便。先生,我们走吧。”端木轩招呼道。

待他们走远了,怀璇才缓缓地走至门边,从门缝里可以依稀可以瞧见里面一片狼藉。借着月色,他看见了纳兰钰苍白的脸,心便被狠狠地揪了起来。

手中的一根玉蝴蝶发簪“啪”的一声断成两截,除了懊恼,他还是懊恼。

今天他就不该离开端木爵府,不应该离了她那么远。为什么,每一次她最痛苦的时候,他都不能在她身边?

一滴清泪滑过他的脸颊,在月色清辉的映照下显得那么苍凉。

“怀公子?”春晓闻声而近,“您怎么还在这里?”

“哦……”怀璇慌乱地擦了擦眼泪,答道:“我就想在这里坐一坐。”

“夜凉了,您可要注意身体。”说完,春晓便绕道旁边的一个小房间里去了。

怀璇看着那紧闭的房门,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这些年来他等在她房间外的情景。每一次都如现在这样,他满心期盼着房间里面的人,能知道他的存在,知道他在等她,然后她打开门,总是可以在踏出房门的第一眼看见他。

然而,这么多年来,门倒是打开过了无数次,可是纳兰钰心里那扇门,却始终是紧闭着的。

他看着手里残缺的发簪,这原本是计划要送给纳兰钰的呢,他看见它的第一眼,就觉得这支发簪跟她项上的玉坠很衬,他想纳兰钰一定会喜欢的。

可是现在,发簪断了,而且,他想,此刻的她也根本没有心情去接受什么礼物。

夜漫漫长,他就这么盯着她的房门痴看着,脑海里始终不停地为一个念想挣扎着……

当怀璇踏入未名园时,端木轩心里其实觉得特别紧张,可是他无暇去管这件事。横在面前的,还有比阻止怀璇见纳兰钰更重要的事情。

“公子……”在去书房的路上,他终于瞧见一直没有见到的叮铃。

“你居然还有面目出现在我面前。”端木轩冷冷地说道。

只见那叮铃扑通一声跪在石板地上,浑身颤抖着,不住地磕头道:“奴婢请公子原谅!”

“原谅?!你可知道,你犯下的错误于我来说,是不可原谅的?!”端木轩怒斥道。

“公子!请原谅我一时被私念蒙蔽……”叮铃跪在地上用膝盖挪动着身躯匍匐在端木轩脚下恳求着。

端木轩打断她的话:“端木爵府不需要满腹私念的人,你滚吧!从今以后不要让我再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