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欲抬手去掀开她的面纱,怀璇便趁势把纳兰钰抢到了自己的怀里。
“阿志,非礼勿视可是你刚才说的!”怀璇不客气地说。
阿志犹未从纳兰钰那双眼睛中回过神来,只呆呆地站在那里,凝视着眼前粉色的人儿,思绪似乎飘回了许久许久以前,那次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他们此前唯一一次见面。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纳兰钰就住在这怀府里面。
“阿志!”怀璇对他看着纳兰钰的眼光非常不满,如果不是因为他是阿志,他真恨不得能把他的眼睛挖出来。
阿志终于回过神来,有些心疼地看着那双眼睛,三魂不见了七魄,“你……受过什么伤了吗?为什么要蒙着脸?”
“钰儿,你先回房去吧,阿志来找我,嗯?”怀璇没有给机会给纳兰钰搭理阿志,直接搂着她送她回房间。
“喂!你这什么意思啊!你们一个未娶一个未嫁,纳兰钰可不是你一个人的!”阿志见他如此,便有些抓狂,竟口不择言地说了这些话。
纳兰钰微微皱起眉头,心里却觉得他好可爱。阿志是除了怀璇之外她这十年里唯二见过的男子,如果说怀璇文可如翩翩公子,武可傲视群雄的话,这个阿志也绝对差不了多少去。
怀璇手里捏着拳头,强压着怒气偏头问道,“你当钰儿什么人?不是我一个人的,难道还能是许多人的?!”
阿志吃了瘪,自知理亏便不再说话,只一屁股坐到院子的石阶上,拖着腮望着纳兰钰离开的背影。
他只是有些纳闷,那么漂亮的一双眼睛,如果她的脸……那是多么遗憾的一件事情。而如果她的脸并没有任何损伤,那么这张脸又是如何的绝世惊人?
安顿好纳兰钰之后,怀璇重新走到院子里。
“原来怀府里养着一株奇葩的传言竟是真的!”阿志说。他站了起来,目光越过怀璇看向那紧闭的厢房的门。
怀璇握紧了拳头,蓄势待发,面前这个人,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的师兄,是他亲密无间的好朋友,可是,跟纳兰钰的命相比,阿志便可以什么都不是了。
他咬着牙说,“这是个秘密,钰儿是个孤儿,她身上背着血海深仇,从她三岁到我们家开始,灾难便从来没有断过从她身上出现。”
“你是想杀了我灭口吗?”阿志看见怀璇的架势,可是却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是你打不过我。”
“打不打得过,要试一下才知道!看招!”说罢,怀璇便不再废话,抬手就是一掌。
阿志并不慌,他只招招应付着,却从不出招。
“你这是什么意思!”五十招过后,怀璇再也打不下去了。
“我愿意为你守这个秘密。”阿志弹了弹身上的灰尘,漫不经心地说。
怀璇好奇地看着他,觉得他后面似乎还有什么话。
果然,阿志双眼看着他,双眼发光,嬉笑着搭着他的肩膀说道,“只要你不阻止我见纳兰钰!”
“不可能!”怀璇马上甩开他的手,退后两步,那架势,似乎还要再打一架。
阿志似乎早就猜到他会如此回答,他不慌不忙地坐在原来坐的石阶上,一手把玩着石阶旁摘下的叶子,“可是怎么办呢?你又打不过我。”
“你!”怀璇被他气极,又挥出一拳正对他的脸,可是拳头还没到,一个手掌把他所有的力度卸开了去。
“你……”怀璇很着急,他不知道阿志什么时候武功竟高出了他这么多。可是,即便打不过他也不愿意答应他。
“美人,谁不愿意多看一眼呢?怀璇,你放心,我阿志做事从来光明磊落。今日不是你未娶,她亦未嫁,我不会出此言!如果哪一天,她喜欢的人是你,她非君不嫁,我一定不会再跟你抢!”说完,阿志也不再管气得不轻的怀璇,大摇大摆地往院子外走出去。
临行前,他还不忘丢下一句话,“从今而后,多一个人保护她,其实,不是更好吗?”
说罢,他便消失在别院门口,只余空中传来几声欢快的口哨。
纳兰钰就靠在厢房的窗边,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阿志,这么多年都没有变,他还是那么大大咧咧的,还是那么喜欢捉弄怀璇。虽然这不过是她第二次见到他,可是往日里听奴仆说的,还有间或怀璇提起的,她对他不多不少,还是有些了解。
一丝轻轻的笑意爬上她的眉梢,这男子真可爱。
怀璇看着窗边的纳兰钰,脑海里一边又一遍重复着阿志刚才说的话,万般滋味在心头。他爱纳兰钰,胜过爱自己的生命,他做不到阿志那种爱恨分明的洒脱,他做不到……
刚才若不是阿志的打扰,或许,他与纳兰钰已经两心相许了。想起那不点自红的朱唇,他心里燃起的火焰便越来越盛。
纳兰钰是他怀璇的。
裕茗城的九月初九,市集里挤满了人。怀璇从一个摊上选了两只蝴蝶纸鸢,满心欢喜地回到怀府的别院。
“钰儿,你看!”他把纸鸢递给纳兰钰,想从她的眉眼处看出一丝期盼的惊喜。
“纸鸢?”纳兰钰的表情明显要让他失望了,可是怀璇早也习惯了。如果那么容易能逗得她笑,那么她便不是纳兰钰了。
“今日重阳呢,我带你去登高,去放纸鸢好不好?”说罢,他便要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可是纳兰钰仍旧站在那里不动,她挣脱了他的手,退后了几步。自从六岁那一年跟他偷偷溜出府去遇到袭击到现在,她在没有出去过。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愿意再去连累怀璇。
即便她知道他为了她练就了一身好功夫,可是她也深知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怀府是她的恩人,有十年的养育之恩,有救命之恩,她不能忘恩负义。虽然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会派人来接她,但是她心里似乎总觉得,应该不远了。
怀璇看着她紧蹙的眉头,心里像被什么戳了一下,让他觉得浑身都不舒服极了。他的愿望很简单,不过希望她过得快乐一些。这么多年来,他看着她把自己锁在这一方院子里,每天每天对着天空发着呆,脸上少有一丝笑容,更多的,却是不知名的忧伤。
他不知道她心里忧伤着些什么,他只想给她换一种表情,仅此而已。
“钰儿?”怀璇小心翼翼地接近纳兰钰,她又在沉思了,每一次她这么安静的时候,便是在想着一些他触摸不到的事情。
“怀璇,我不去了。你去吧。”纳兰钰说完,便要往房间里走去。
怀璇赶紧赶到她前面,讨好着说,“重阳节大家都登高呢,这是这里的习俗。你看,明年我就弱冠了,爹说,到时候就要我去学着打理商铺,你想,以后我还能这么陪着你玩么?”
纳兰钰看了看他祈求的眼光,低下头想了想,觉得也是。明年,说不定这怀府就要住进一个少夫人,那么她便更不好与怀璇一起了。
于是她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
走过花厅时,怀璇突然在她头顶上盖了一顶斗笠,边缘垂着及地的淡青色轻纱,这样,她的整张脸便被遮住了。
“这是……”纳兰钰轻轻撩起那层轻纱,怀璇握着她的手说,“你的眼睛也是很美的。”
纳兰钰在心里默叹了一声,她从来不知道她究竟长得有多美。虽然她每天都会照镜子,可是铜镜里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脸庞,她自己并没有看出什么特色来。
如果要说,那便是她有一双酷似母亲的眼睛。以前父亲说,母亲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一般生动。她庆幸她有这样一双酷似母亲的眼睛。
她低笑了一声,这些美丽动人,让她不得不在一层又一层的包裹下走出去,其实这样不是更惹人注目么?好傻的怀璇。可是,她并没有拂了他的心意,知道他是为了她好,他说什么,她都是听的。
他们的马车在裕茗城第一名山下停了下来,怀璇第一个跳下车,然后伸手去扶纳兰钰。车帘挑开,露出整个轻纱斗笠的时候,惹来了不少好奇的眼光。
“我说,这样不是更惹眼么?”纳兰钰终于忍不住揶揄怀璇。
这是第一次纳兰钰说得如此俏皮,让怀璇心头忽然热了起来,脸上浮起了两抹红云。纳兰钰就着他的手跳下了马车,裙裾随风轻轻飘起,轻纱飞舞,一张俏脸若隐若现,惹得一旁的人*不已。
“那女子是什么人?”不远处停着一辆朴质无华的马车,车帘被折扇轻轻挑起,但是并没有人要从里面出来。
“公子,那位男的就是之前风靡一时的怀府独子怀璇,至于那女子……”车厢内传出老者的解释,只是关于那蒙面女子的身份,他至今仍旧摸不透。
“听说,怀府养着一株奇葩?”男子轻轻笑了,他想起十年前在王都的一幕。奇葩?“是仙子的话,即便流落凡间也难掩仙气吧?”
老者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若有所思道,“看来并不是空穴来风。”他又仔细瞧了一眼那女子,略一沉思,“难掩仙气的仙子?呵呵……”
“先生?”男子好奇地随着老者的视线而去,然后恍然大悟。
以女子一身的绫罗绸缎来看,此女子必定生在富贵人家,而且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她全身的服饰,同用一种颜色,虽然略一眼看上去似乎很朴素,可是那做工以及那布料,并不是一般的裁缝店能供得上。
那必是上品,而且是上上之品。即便他端木爵府的用度,也及不上她身上的。
“公子,您看!”车夫举着马鞭指着不远处丛林里埋伏着的一些黑影,又指了指匆匆骑马往这边跑来的阿志。
车上的男子轻轻蹙眉,看着对面发生的一切。
“公子,要不要……”车夫一手把着腰间的佩剑,低声问道。
公子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他的功夫应该能应付过来。”然后他皱眉看着渐行渐远的女子,复又看了看一直追随着她的黑影,说道,“下车罢。”
于是车帘被卷起挂在一边,一身月华白袍的男子踏下马车,那些刚刚还顾着瞧清楚蒙面美人的街坊此刻也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刚才的美人看不清,这回来了个俊俏的男子,却是一览无余。所有人的目光皆往这边投来。
“二哥,你也来了?”阿志看见了他,匆匆赶到他身边,一跃跳下马。
“你怎的也来了?不是说去找怀璇么?”端木轩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怀璇的方向,他们的身影已经越来越模糊了,阿志能否看得见他们还是个未知数。
“那家伙!哼!”阿志重重地哼了一口气,说,“我去到怀府,他们说怀璇才出去!这个人见色忘……真不够朋友!”
他差点就把“见色忘义”说了个全,可是想到自己答应过要保守这个秘密的,便连忙改口,希望端木轩没有听清楚。
可是他以为端木轩是谁呢?他肯定听得一清二楚,只是他也不去捅破他。那女子……呵呵,他已经猜到她是谁了。
寻了这么多年,今日得来全不费功夫。
山顶上,游人如织。
怀璇拉着纳兰钰择了一处空地准备放纸鸢。纳兰钰笑看着他扯着丝线忙得不亦乐乎。
“你要放吗?”怀璇问。
纳兰钰微微摇头,示意他继续。这种吃力的体力活,她才不干呢。光看他放已经够累的了,兜着她身边跑了几圈都没有把一个纸鸢放上天。她瞥见不远处有一男子正怒气冲冲往这边走来,手里提着的,是一只大大的纸鸢,看不清是什么图案。
那男子,不是阿志是谁?
纳兰钰抿嘴低笑,看来他们两人又要开斗了。他们一个十九,一个二十一,照理说应该都是成年人了,可是在她面前却总像两个为抢一个玩偶而不惜大打一场的小孩。
她正欲寻一处石块坐下看他们斗,谁知身后突然出来一人捂住了她的嘴,“呜……”
那边怀璇正扯着纸鸢在跑着,没有留意到这边的动静,而阿志虽则看到了,却隔得有些远。斗笠在挣扎中被摔了下来,一脸芳容出现在大众面前,所有人都震惊了。然而也只有那么一刻,因为下一刻,在人们还没反应过来之时,黑衣人已经携了她遁走得无影无踪。
“纳兰钰!”阿志看到了那张完美无缺的脸,震惊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他眼睁睁地看着黑衣人带走了她,心内懊恼不已。
怀璇听见阿志的吼声,着急地看向原来纳兰钰站着的地方。那里哪里还有她的倩影?之余地上一只被践踏过的纸鸢,还有……不远处被遗落的斗笠。怀璇看得双眼似要冒出火来,攥紧拳头的双手青筋暴起。
“钰儿!”一声怒吼震得整个山林地动山摇。
阿志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来,“什么人,竟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