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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云裳微微侧目,男子的表情和语气终于让她有了一种敞开天窗说亮话的感觉,那是一种在接触事实的急迫感却又害怕揭破事实的胆怯感。

宋云裳眉头紧锁,并没有打断离洛的话,轻轻呢喃道:“那明明是我在利用你啊?”

“不!”他断然摇头否定:“不是你在利用我,甚至准确来说,应该是我害了你......我幻化成蛇的形态之后,法力可以转移到你身上,使你法力大增,你用我的仙法招来阴兵,杀了那么多的人,手染罪孽,而我在沉睡期,却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宋云裳没料到他会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忙摇了摇头,想否认,却又听得他开口道:“这是我痛心疾首的事情之一,其二,就我在蜀山让缙云子收你为徒,让你认识了容和,徒增伤心,也平白惹了这许多罪孽。”

宋云裳讶异:“是你让缙云子收我为徒的?缙云子那时候说有仙人在庇佑我,说的就是你么!?”

离洛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他抬了抬眼,看向宋云裳身后的容和:“若是你没有认识这个人该有多好啊......”他轻叹道:“云裳,我知你喜欢他。”

宋云裳摇了摇头想要否认,他却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不过就算你喜欢他,我说了这些话之后你会伤心,我却还是要说的......容和身旁有个国师,你的身份不一般,这是那个国师告诉他的,告诉他想要成大事可以利用于你,于是容和在蜀山的时候故意设了个局。将你网入了网里,让你成为了他的棋子,替他卖命。”

“你可知道,他的身上有着国师的咒法,那是故意为了引起你对他的好感!”

宋云裳闻言,表情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若说离洛前面的话。她猜到了一个七七八八。但后面这句......难道她对容和生出的依恋之心纯粹只是因为咒法的催情么,他一直都只是在处心积虑么,处心积虑地将无路可退的她逼近他的陷阱里。只为了让她成为他的棋子?让她心甘情愿地为他奉献自己的血液?心甘情愿地为他奉献自己的生命么??

无力地侧过身子,用双手支撑住膝盖,微微喘气,宋云裳不知道自己的脸色已经苍白得有些吓人了。

人便是有这种心理。即使知道或许接下来的事情,或许会超出自己的能力承受范围。会让自己心力交瘁痛不欲生,却还是会去选择了解真相。

宋云裳紧紧地攥着袖子,尖锐的指甲已经生生地陷阱了手心的肉里,指节泛白。全身冰冷,暖阳似乎永远也暖不到如身陷冰窖般僵硬的她。

对面的男子疼惜不已地看着她,只是但视线触及到自己几近透明的身影之后。到底又继续说了下去:“其实这事,还得从先帝那时候开始说起......”

“太祖皇帝当年建立了齐宣国之后。在与临国南诏国的战争中,认识了南诏公主,也就是后来的德嘉皇后。后来南诏与出云国和解联姻,将德嘉皇后嫁到了出云国联姻,同样的明正皇帝也将自己最是宠爱的妹妹月灵公主嫁到了南诏国。后来是事情你也差不多知道了,明正皇帝因病逝世,最不得他宠爱的八王爷也就是先帝却登上了皇位,手段果决,雷厉风行,也可说是残酷冷血......他的兄弟姐妹终归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缘由,无一幸存。甚至,他还借着酒醉,在明政皇帝头七那天闯入灵堂,将当时正在守灵的德嘉皇后给强行玷、污了......”

“那男人如同丧心病狂,北战王被那冷血的男人囚禁鞭笞,软禁着,关在暗无天日的房子里,没有一个人贴身照顾没有一个人被允许和他谈话,只是在一个小单间中,每天有着固定的送水送饭的婢女与他保持着唯一联系......从他会走路起......所以,直到七岁那年,我将他从那房间中带出,他甚至还不能言语......”

他是神龙,齐宣国的守护神龙。

“罗刹门是个修罗地狱,里面出来的人,要么成王要么死......很明显,那孩子是前者,无论是学习语言还是人情世故阴谋诡计处世之道,还是练习作为一名杀手,他都是最最最成功的棋子。从罗刹门一路走来,都是得建立在别人的尸骨上才能换来自己的性命与荣耀,无论是比他大的还是比他小的孩子,全都无一幸免,死在了他的手下。他可是一个天生的杀手!也因此,十四岁时的他成功得到了前任修罗门门主的赏识,贴身指导培养......然后,他杀了他!令世人闻风丧胆的罗刹门霸天王者,竟然被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取走了性命......他成了罗刹门无人胆敢质疑的门主。”

“然后,他杀了罗刹门的所有门徒!整个门派上下一共三百六十人,只留下十个忠犬,其余全部杀了,然后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报仇雪恨,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不够,他需要等一共机会。于是,他在国师的帮助给自己造了一共假身份,去了蜀山......”

“这样子的人怎么会有感情呢?从来没有人教过他什么是感情,罗刹门里更不会有这东西.....他所被教导的唯一信仰便是,活着,杀人......然后他遇到了你!容和是个很出色的男子,又是皇室贵族,虏获你的心并不难......恰好你的心理防线几位脆弱,一复一日地相处下来,你对他更生依赖,包括蜀山里头所有弟子对你的排挤也是他在暗中算计着的,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让你更信任更依赖于他......”

“终于的终于,他等到了他期盼已久的机会,先帝驾崩,朝中有能耐的殿下全都内讧干净了。只剩下一共新帝,年幼继位,朝政危机,继续他回去主持,毕竟他是唯一名正言顺的皇室血统......”

宋云裳没有听见,已经是听不见了......

心里只是不停地回荡着一个声音:所以,那男子彻头彻尾都在骗她......她至始至终都仅仅只是一个棋子么......

心痛。觉得周身冰冷。可宋云裳很悲哀地发现,自己居然不恨他,许的早对他失望了。许是心中早有了预感,不论是哪一种,现在她的视线都在面前的男子身上......他当真是要消失了么?!

离洛说着说着,笑了。似乎很欣慰于宋云裳听了事实真相之后并没有崩溃流涕,他又道:“云裳。我将这一切都告诉了你,该怎么做,还需要你自己掂量,你想要做什么。我自然是阻止不了的,不过不管怎么说,我都喜欢你能够好好的。特别是我日后怕是再也保护不了你了。”

他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宋云裳心中一紧,忙摇了摇头。伸手想要抓住他的幻影:“为什么要这么说!你做了什么蠢事?我明明元神尽毁,是不是你拿了自己的元神救我的?”她追问道,她向来聪明,已将真相猜了个七七八八。

离洛不置可否,他的身子已经一点也看不清晰了,只剩下些微光点,他认真地看着宋云裳的眼,勾着嘴角,笑了,一字一句道:“云裳,我是神仙啊,不会消失的,最多也就是从新修炼,等过个一万年,我又是一条龙呀!不过你要是不好好保护自己,好好修炼,还这么能惹是生非的话,我可就帮不到你了,你若是能在南山一直等我,也是极好的......”他的话渐渐随风飘散了去,听不真切。

当真是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个认知让宋云裳几近崩溃,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小蛇会不见呐,那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怎么能说不见就不见呢!

忽然脑海中又回想起他方才说的话,他是真的神仙么?为何要留在她的身旁啊,真是傻之又傻!

对了,他既然是真的神仙......宋云裳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上蜀山的似乎,亲自被蜀山掌门接见的事情,当时蜀山掌门的意思是说她背后有仙人庇佑,难道说的就是离洛么?!

想起这一点之后,她竟又想起了更遥远的似乎,在蜀山脚下替她挡住雷劈的仙叶......

南山脚下顺风顺水的日子,以及大妖小妖对她无缘无故的尊敬......

这一切的一切,原来都是离洛在帮她么!

她悲痛不已,却又分明感受到一股灵力正在注入自己的身体......难道这正是离洛在用他的元神补救自己的元神?!

宋云裳猛地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离洛,你别走——!”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话音方落便差点昏厥过去,浑身痛得仿佛要爆炸一般。她却咬牙坚持着,相信他应该听得到的,她再次大呼:“离洛!离洛!”她拼命呼唤,连容和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身旁也不知道......

终于在一阵惊涛骇浪般的火热撕裂感袭来之后,她晕了过去。

她似乎做了一个梦。

梦里似是阳春三月的光景,一行人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很是好看。

而后,梦里出现了一个男子的面容。

“我本是京城人......”他站在画舫上,望着远处对身旁的人轻声道。

“家境算是极好,从小锦衣玉食,便是你们读书人口中常常描述的那般穷奢极欲,富贵荣华。”顿了顿,凌乔似乎在努力的酝酿怎么准确的表达自己的语言,“只是,我从未曾体会过传说中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母亲早亡,我自小便是一个人住在一个空空荡荡的大房子中长大的,你们或许想说,我得到了一些别人没有的,就该去承受一些别人无法承受的......”

“但是,我是多么羡慕你们,自小便是在双亲身边成长的,那般幸福,我从来不曾享受过——我的父亲,他有很多的孩子,我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我的存在于他无足轻重......”男子用着极为平静的话,这般说着,似乎是别人的事情,但却又是这般的深刻。

他手中握着一块翠玉,似乎变得炽热了几分,烫烫的。

“这枚玉,是西域极品美玉。我的父亲当初得了他,本是要将他赐给我的兄长的——我的兄长,也是一个人物,但是,我不服气......那时候的我,现在想来真是幼稚可笑,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在争吵着想要乞讨不属于自己的宠爱......”他说着说着,嘴角轻轻的勾起了一抹笑,讽刺得刺骨的疼。

“我对我的父亲说,我与兄长比试,赢了,这枚玉可否归我?父亲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说可以——只是,他却将鼓励的目光送给我的兄长!我与兄长比试的本是文赛,只是,当我作完一首诗,在所有人惊诧的眼神中步下高殿之后,父亲的面色却是变得无比的狠戾而寒冷——”

“那时候,我不懂,只是有些委屈,为何父皇不曾夸奖于我,因为我在所有人的眼神中看到了钦佩和赞赏,却独独失了他的那一份。父亲的眼神父亲的沉默父亲的讽刺,真真教我心坠入了谷底——他开了口,他说比赛还未正式定下,我便是作了诗也无用,因为他决定,让我们比赛武斗——”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的讽刺已经收了起来,似乎真的觉得自己说的是一件多么好笑的事情,笑得有些夸张。

他的声音很是落寞,却让宋云裳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努力想要看清他的面容,却屡屡失败,怎么也看不真切,宋云裳皱了皱眉,心中有几分焦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