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伯伯,要不让我哥给她瞧一瞧,毕竟两人现在都已经礼成了,就算你不喜欢她也没有办法,日子还得照样过呢。我改日让我哥过来看一看罢,若是能够看好的话是再好不过,如果不能......你也别太为难人家小姑娘,毕竟她爹的事情与她无关嘛。”若狭劝道。
她说得认真,但闻老军医心情烦闷的很,也就可有可无地听着。
只言片语流入段君兰的耳中,却让他有几分吃惊。
若狭到底是长大了,又或者生了孩子之后心境也一并变化了,她以前可不是一个会安慰别人的人,更何况她傅家与容王结仇颇深,若是以前的她恐怕只会撺掇闻老军医好好虐待这新媳妇,给容王一点教训......
段君兰嘴角微微勾起,有几分欣慰。
当然,不论是那个喜欢撺掇别人做坏事的傅若狭,还是现在这个偶尔学会做好人的傅若狭,他都完全喜欢就是了。
见闻老军医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若狭无奈地摇了摇头:“虽然是个小哑巴,但你有没有问过闻大哥的心思,我印象里的闻大哥可是个坚韧不拔的性子,又一根筋的很,没人能够勉强他做他不喜欢的事情。”
闻老军医闻言,抬眼看了看她:“傅丫头哟,我现在想啊,就是让未央娶你也比娶那丫头来的好......”
老人家的酒后戏言自然做不得真,更何况老人家现在心情不怎么好,若不然平日听到这话,若狭怕是恨不能上去掐住他脖子,将他狠狠踩在地上——啧、傅若狭哪里比别人差了!
若狭脸上不变。段君兰的脸色却变了,不是滋味的看着面前两人,但也没有出声。
容王那一尊大佛走了,府里的气氛自然就没有方才那般压抑了,闻未央这个新科状元郎将新娘子送进了洞房,出来给大家伙儿一一敬酒。
敬到了若狭面前,若狭正要举杯对饮。一双宽厚的大手却制止住她伸向酒杯的手。不经同意便代她喝了这一杯。
闻未央愣了愣,看着若狭身旁陌生的男子,眼中很明显俱是疑惑。但眼下人多嘴杂,他倒也没有问出心中的疑惑。
“为什么不让我喝酒?”待闻未央走了,若狭没好气地看着段君兰。
“你现在还在哺乳期。”他一脸正经,理直气壮。
“小豆包喝的是奶妈的奶。我喝酒不碍事。”她挑眉,这个理由不成立!
“但你喝了酒身上会有酒味。我可不希望小豆包小小年纪就被你培养成一个酒鬼......”段君兰眨眨眼,眼中难得一见的狡黠神情,竟有几分淘气。
他的酒量也不大好的,和闻老军医敬了一杯。又和闻未央敬了两杯,旁人有酒杯撞过来,是他武堂里女学员的父亲。带着几分打量的眼光硬是又逼着他喝了三五杯。
酒气上头,他脸颊通红。眼中氤氲着一层厚厚的水汽,水润多情的眸子看得人心慌。
“若狭......”他突然轻声唤道,身子慢慢地往她身边靠了过来。若狭被他这么一叫唤才惊觉自己方才竟然看他看呆了,心中一紧,连忙撇开视线,但他紧紧靠了过来的身子却不容她忽视他的存在。
若狭舔舔下唇,觉得有几分干燥,硬着头皮转回视线看着他,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坚持不住了?”
“若狭,我可不可以说脏话......”他无奈地叹一口气,继而愤愤道:“我让武堂里那几个家伙教我喝酒,结果他们给我喝的酒都是兑过水的!害得我以为我酒量不错,结果弄得我现在头晕眼花,在你面前丢脸了......”
他应该是真的有点醉了,平日里可断断不会说这种丧气话,他在她面前一向都维持着极好的形象——保护者,关爱者,体贴又温柔,就连今日得知她一人前来参加闻家的婚礼,他也执意要陪同她一起过来,免得她一人遭受闲言碎语,被人欺负了去。
她倒是很想叉着腰站在他面前嗤笑一声,傅若狭不要去欺负别人就好了,怎么可能被别人欺负呢!
但心底却有几分暖和......
盛夏的夜晚,空中一片星光闪耀,状元府邸灯火辉煌,礼乐奏响,人人举杯对饮,交谈间已经深夜。
他醉了没什么力气,却始终记得维护自己最后一点自尊,始终不肯睡去。
若狭好气又好笑,本想嘲笑他,既然不能喝酒,何必逞能,但一想起他为了今日还特地请武堂里头的人教他喝酒,这嘲笑的话便说不出口,看着他殷红的脸颊,只觉得分外可爱。
闻老军医和她一样是个老酒鬼,他与所有的客人都喝了一回,又自己闷头灌了两大坛,他的酒量深浅若狭是清楚的,这上京的酒不如漠北的烈,老军医怕是还没到顶哩。
可喝闷酒与喝喜酒是不同的,喝闷酒既容易醉还容易伤神,闻未央和管家在一旁期期艾艾的看着他,劝又劝不了。
若狭看了眼身旁明明马上就要倒下去,偏要咬着牙关硬撑的人,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上前几步,拿过闻老军医手中的酒坛,劝闻老军医:“闻伯伯,你再喝下去,闻大哥要担心的。”
“呸呸呸,他都娶了媳妇了,哪里还会惦记着我,我说了他家小媳妇两句,他还凶我哩!”老人家眯着眼睛,喘气道,声音有几分埋怨。
咦?方才倒是没有说到这茬?若狭疑惑地看向身旁的闻未央,见他满脸歉意,若狭摇了摇头,干脆伸手在闻老军医背上用力一点,老人家抬头还没来得瞪她一眼,便双眼一闭瘫软了下去。
“我点了他的睡穴,不过没怎么用力,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就会醒,他喝了这么多酒,不能让他睡死了,你们到时候记得叫醒他上个厕所之类的。”若狭匆匆道,转身就要去扶段君兰离开。
“若狭......”闻未央在身后突然叫住她,欲言又止。
“闻大哥,不是我说你哦,闻伯伯心地善良的很,平日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当年我烧了他整个院子的药材,他都没怎么和我生气,所以啊,你想要他接受新媳妇的话耐心点就成啦。”她挑眉,不着痕迹地教训着他,而后话锋一转,眉开眼笑:“另外,恭喜闻大哥成亲。”
而后再不管身后的人是个什么表情,她跑过去揽住段君兰摇摇欲坠的身子,扶着他往门口走去。
“刚刚差点摔着吧,看你下回还敢不敢给我挡酒。”
“只要你下回还敢带着我,我就自然敢继续挡......”
两人一言一句,身影消失在大门口,声音却依稀还能听见一点。
闻未央怔怔地站在原地,视线慢慢往下移去,看向身旁的老父,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将老爷扶回房间罢。”
他虽然是被容王所逼,但不得不承认他有着顺水推舟之心,故而最后他用容王作为借口婉拒了国舅爷的青睐,迎娶了容王六千金。
这都是他的私心啊。
纵然知道父亲肯定会伤心,会生气,但父亲更多是在心疼他罢......当年被悔婚的是他,现在被迫和一个哑巴成亲的又是他,父亲觉得他在容王面前受了欺负,才会在这大喜的日子里一劲儿地喝闷酒。
但是一个姑娘为了他、为了守住两人之间的承诺,装了五年的哑巴......这份恩情爱情,他如何也不能辜负,不是么?
夜微凉,众人各自散去,心思各异。
傅家的小厮已经驾着马车等在状元府外头了,见若狭费劲地扛着段君兰走出来,连忙上前几步想要接过段君兰的身子,替若狭分担重量。
却被若狭挥手挡开:“不必了,你帮我把帘子掀起来罢,他有洁癖,不喜旁人擅自触碰他......”
说完这话,她抬眼一瞧,见小厮眼中有几分惊讶,但马上收拾了情绪,跳上马车帮忙掀开帘子。若狭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亦是极为讶异,自己怎么就突然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段君兰有洁癖?这话段君兰是从未和她说起过的,她又是怎么猜到,又或者说,她凭什么这么说??
若狭奇怪了,心中疑惑不已,因而没有注意到肩头上的人嘴角的笑意微微的扩大了几分。
好容易将段君兰扛到马车里头,小厮驾着马车缓步前行。
状元府和傅府虽然在一条街上,但一个在街头一个在街尾,距离不远也不近,平日里若狭都是直接走路来的,但今日夜深了,故令小厮早早的等在外头。
傅府对门不远处就是一间武堂,马车到了目的地,车夫便将帘子掀了起来等在了一旁。因着若狭方才说过的话,小厮自然不敢擅自过来帮她扶住段君兰,只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个就是了,若狭默默道......顺便,段君兰好重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