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街上今日有喜事,一大早便爆竹声声,放得震天价响,从街头响彻结尾,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有不明就里的好奇的探探脑袋,这是怎么了?
旁人就呵呵地笑起来,说道:“还能怎么,闻家的新科状元郎今天迎娶容王的六千金呐。”眉眼间俱是欢喜,仿佛是自家人成亲一般。
人生最快意之事,一不过功成名就金榜题名,二不过*一刻洞房花烛,闻家今日当真是双喜临门,再快活不过!
这闻家的新科状元郎倒是个好人缘的,家住长宁街街尾,母亲早亡,父亲以前是个军医,漠北战场上幸存下来之后就回家享起了清福。
闻家算不得大富大贵之家,闻未央有幸幼时做了皇帝的伴读,遇上了几个好的老师。那时候皇上还是太子,太傅在前头讲课,底下的闻未央一人要做两人份的课业,这话现在还常常被太后拿来取笑当今皇帝众人皆知太子当年多么不学无术,闻状元实在不容易。
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闻状元熬到了头,也娶回了美娇娘,和容王做了亲家,这将来的路子必然是一帆风顺,平步青云。
但是高堂上的闻老爷怎么脸色却臭成那样?活像是新娘子欠了他八百两银子,连带着看自家儿子的眼睛都止不住地翻白眼。
又有宾客来了,门前迎客的管家高声道:“欢迎傅小姐大驾光临。”
傅小姐?这上京最出名的那个傅小姐?众人好奇地回头瞧去,见过她的人早见过她了,自然知晓这人是个什么模样,什么性子,但是没见过的人却还以为她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等见到那人一手提着裙摆。一边扶着身旁的男子大步走进来之时,众人不免愣了愣。
旦见她手提薄纱绮罗裙,身姿曼妙,墨黑的长发如瀑布般顺滑,似绸缎般轻柔。松松地绾起青丝,斜叉珠联璧合,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
如此妙人儿。当真是传闻中那个无耻的祸害?
视线再投向她身旁的男子,那是怎样一张清秀而淡漠的容貌,俊美的脸庞,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一双深不见底的墨色双眸,笑起来如弯月。肃然时若寒星,直挺的鼻梁唇色绯然,当真翩翩如玉。一个男子能长成这样,简直可以用娇艳欲滴来形容!
如此登对的一双璧人儿缓缓步入状元府。马上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令人啧啧称奇。
高堂上借酒消愁愁更愁的闻老爷一见得来人,终于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
“来来来。傅丫头,快过来。”他熟稔地对傅若狭招招手。更是极为亲密地唤她为傅丫头。
闻老军医当年是漠北军的随军军医,傅若狭又在漠北军呆过好些年头,两人熟稔些倒也不奇怪,只是有好事之人却难免想歪,这大喜之日,对自家儿子自家媳妇都冷眼相对,为何对傅若狭笑脸相迎?
这老古董倒是个有趣的,虽然闻家现在出了个状元郎,但能够娶到容王家的千金还是算高攀了,新娘子就算缺胳膊少腿,也总比傅若狭来得要好,况且傅若狭还是个未婚先孕带着一个拖油瓶的女人,这种女人呐,最最不值钱了。
况且再说了,谁人不知容王和傅家不对付,当年傅大将军在的时候,容王回回进谏,都往死里去参傅大将军,更是苛扣军饷军粮,几次差点害得傅大将军因为这事儿吃败仗。
现在傅大将军不在了,漠北军也散了,闻老军医和傅家再没了关系,容王不计前嫌和他做了亲家,但闻老军医这没眼力见的老家伙,再怎么着也不能将傅若狭和容王叫的一起吃酒喝茶呀,这两个爆脾气的,可不要喝着喝着掀了这状元府。
众人连忙紧张的打量着容王的脸色,见容王的脸色虽然沉了点,倒也没有要发脾气的样子,总算舒了口气。
傅若狭既不和容王行礼,也不问好,居然连看也不看容王一眼。这下子众人才觉得她果真像是传言中那般狂傲不羁的女子,能够女扮男装随军出征,还敢欺瞒圣上未婚先孕......这皇上都亲口封她为妃了,她竟然能够给皇上戴绿帽子,最让人惊奇的是她还能够安然无恙地走出皇宫,回到傅府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偏偏皇上还不生她的气!
也只有这种性格乖张桀骜的人敢混身是胆地和容王杠上。
宴席上的气氛变得有几分古怪,状元郎闻未央自然也是认识傅若狭的,见自家老爹这副模样,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无奈地发出一声苦笑。
身旁的的媒婆高声喊道——送入洞房。
他手中握着的纤纤柔夷不禁一颤,到没有抽回去,只是却极为僵硬,随着他一步步走入洞房。
容王见礼成了,刹那间老脸笑得皱成了一团,转头看向闻老爷子:“亲家,儿女们的事情总算是完成了,接下来就随他们自己罢,我们做长辈的看着就行了,您尽管放心,我这闺女素来温婉贤惠,虽然内敛沉默了些,但如后绝对会好好孝敬你的,哈哈哈哈......”
而后干脆利索地告辞离去,直言还有要事在身。
这才礼成娘家人就迫不及待的离开了?
若狭挑了挑眉,看向闻老军医,正要再和他说一声恭喜,却听得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面容哀愁,好像一下子老了几岁,连平日最爱的药酒放在一旁他都没兴趣多看一眼。
“闻伯伯这是怎么了?”若狭问道。
闻老军医抬头看了她一眼,将她拉到自己面前,正要和她好好叙话,却见她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个俊朗儒雅的黑衣男子,便随口问道:“这位是?”
“他是小豆包的干爹。”若狭歉意地看了眼那人,本来想着打个招呼就走,眼下怕是脱不开身了。
段君兰笑着点点头,行礼作揖:“晚辈段君兰见过闻老爷。”
闻老军医点点头,随口说了两句客套话,倒真是火急火燎的性子,马上拉着傅若狭开始诉苦:“傅丫头呀,你说这可真是气煞我哟。”
“发生什么事情了?今日可是闻大哥成亲的好日子呀。”她在漠北的时候便和这老爷子胡闹惯了,回到上京之后虽然也有见过两面,但因为手上事物繁忙,倒也没怎么注意到他府里的事情,今日听他这一番唉声叹气,她连忙温声安慰起来。
“你别说,我气的就是这个事情呀。”闻老军医耸拉着眉头:“你方才听到容王怎么说他家闺女的么?”
“听到了呀,说他家闺女温婉贤惠,只是内敛沉默了些。”
“呸,内敛沉默......他家闺女是个哑巴哟,当然再内敛沉默了。”容王走了,闻老军医无需看他脸色,语气也不由得拔高了几分。
旁人有听到他的话,不禁暗自咋舌,面面相觑,难怪闻老军医唉声叹气愁眉不展,没想到新科状元郎的娶的是一个哑巴!
不过容王的六千金是哑巴?这事儿怎么以前没有听说过呀!
“实不相瞒,那闺女是容王家的六千金,乃妾室说出,这个小妾与我夫人以前是旧识,两人一直有些来往,后来便约定下了娃娃亲。只不过我随你父亲去了漠北之后没多久,这个小妾便去世了,容王也是在这个时候开始处处针对你父亲的,也一并想要毁了这娃娃亲。”他叹一口气道。
若狭点点:“这事儿我有印象,当年那小丫头好像还常常跟在闻大哥身后跑哩。”
闻老军医并没有因为若狭轻松的语气放松半分,他眉头紧皱:“我气的不是他毁约,大丈夫何患无妻,况且我家未央也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现在又是新科状元郎,什么样子的姑娘讨不到。这不,前两日国舅爷还想拉拢未央作女婿呢......也不知道容王是听到国舅爷这边的消息故意为之,还是想要拉拢未央,明明是他当年毁约在先,现在却旧事重提,非要继续当年的娃娃亲,这也就罢了,送来的居然还是个哑巴!你说这不是摆明在欺负人嘛!”
“奇了,我记得以前她虽然也不怎么爱说话,但可不是哑巴呀。”若狭挑眉,印象里那个小姑娘还挺讨喜的,但因为容王和她阿爹是死对头,所以容王不许那小丫头和自己玩耍。
若狭当年性子顽劣,动辄就去吓唬那小姑娘,看她吓得缩成一团,然后眼泪汪汪地跑到闻未央身后求保护。
闻未央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担的读书人能保护她什么?不过印象中的闻未央倒还真挺护着这小丫头的。
“谁知的呢,他容王府里头复杂的死前多的去了,说不定是被他们自己人给弄哑巴的......”闻老军医意兴阑珊,一味地摇头埋怨,自顾自地陷入了哀愁之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