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武堂开业十天了,却只有八九个千金小姐来学武。
先不说普通人家交不起这般昂贵的学费,再者武师们个个英俊潇洒得过分,难免要教人误以为他们暗地里做着其他的生意......
纵然如此生意冷清,却还是有看不过一间武堂的人过来踢馆了。
说起踢馆这事情倒也不奇怪,因为一间武堂打的名号便是全上京高手最最多的武堂,此话一传扬开来自然便有许多人不服气。
要说起若狭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得从阿胡开始说起。
阿胡两年前从漠北战场上撤下来之后,他家老爹连忙开心地将他丢到了翰林书院,指望他考一个大学士回来争光长脸。在经历过阿胡拿毛笔当剑使,休息时候飞到树顶倒立,以及上课发呆被先生拍了拍肩膀就将先生从教堂扔到了池塘,等等一系列的暴力事件之后,他家老爹终于没再为难他了。
私下里阿胡叫苦不迭地和唐沐套交情,嘛,你看,当年在漠北的时候,我也没少照顾你,你就看在这个面子上将我丢到边疆去快活快活呗!
阿胡不说这事儿还好,一说起这个唐沐就不禁冷笑,想起当年阿胡嫌弃他嫌弃得不行,一下子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要是将你丢到边疆你老爹可得三五不时地爬到我上书房哭天抢地,你还是留在京城的好。当然唐沐心里还打着一点点小算盘,长公主待嫁多年,已经快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待嫁剩女了,既然现在看上了你陈阿胡,说什么也不能让你跑掉。
于是唐沐两手一拍。阿胡你去做城管头头吧!
所谓的城管头头便是巡城御史,管理街道上的治安问题,唐沐虽然懒得多管闲事,但眼下能尽量少呆在家里听他爹菩萨念经,阿胡自然求之不得,也就痛痛快快的接了下来。
但你以为巡城御史是有这么好当的么?上京什么样子的人都有,每天大大小小的事情烦不胜烦。阿胡又是个火爆厉害的性子。哪里管得了这种婆婆妈妈的小事情。
大事情自然也有,某家公子当街殴打良民哟,追查上去一看。这公子的父亲是个侍郎表舅是个指挥使,表舅是朋友是当今五王爷,他的朋友又是当今太傅手下的得意门生......京城屁大点地方,什么样的关系都能攀上去。
到最后也只能不轻不重地罚那公子几两银钱。拿给被打的无辜良民看看病,这都还算好的。大多情况下能讨到赔偿都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偏偏阿胡在这种事情上面又耿直又心软,便干脆自己掏银子给被欺负的一番做赔偿。如果只单单给几个打破头的良民治伤买药倒也花不了大钱,但有的无辜商家被皇亲国戚掀翻了店铺。阿胡再掏自家银子去给人家做补偿......就算礼部尚书府再有钱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呐。
于是阿胡他爹不干了,指着他鼻尖骂他再这么窝囊直接断绝父子关系。狠话也只是这么说说罢了,但阿胡也委实觉得憋屈。连日积攒的怒火终于在听到下属报告说长宁街有大规模斗殴事件的时候爆发了!
他家也住在长宁街,斗殴的地方离他家不过两百步远。阿胡带着士兵们过去一瞧,只见武堂里头三十几个人扭打在一起,场面当真混乱不已。旁边聚集了不少人往里头探着脑袋,不敢靠太近怕殃及池鱼,只敢小心地指指点点。有声音钻入阿胡的耳朵,这一间武堂开业才十天就碰上来砸店的也是可怜,偏偏他们才十人,对方却有二十人,以多欺少更是输定了呀。
一间武堂里头有十来个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已经吓得面色苍白,不停尖叫,这声音扎到阿胡耳朵里头的时候仿若烟火在他脑海里炸响,顿时气势汹汹地提起大刀就杀进了那一群人当中。
跟在他身后一块儿来的士兵们全部傻眼了,这御史大人怎么也跟着一块儿凑热闹了?
阿胡全身的血都涌上了脑袋,哪里还记得自己是来劝架的,手中的长刀哐哐哐地拼命舞动起来,专挑手上没武器的下手,只一会儿工夫就有十几人被他削去了全身的衣裳,只留下一条裤衩遮着挡着重要部位。大家脸上又黑又红,气得咬牙切齿,却又不好再动手。
这招可是他专门和若狭学来的,既能让对方束手就擒,又能不伤到对方。
总之最后也算起到了劝架的目的,双方都停了下来,一间武堂的十个武师倒是气定神闲地站在一旁,身上完好无损,但前来闹事的那家武堂却不一样了,二十人中有十几人衣不蔽体,剩下的几人又是鼻青脸肿,显然被揍得不轻。
这前来闹事的远是上京最大的一家武堂,却不想今日竟然败得这么彻底,虽然其中有御史大人插手,但很明显如果御史大人不插手他们只会输得更惨。最终几人只好咬牙切齿地离开,离开前撂下狠话,今日且给御史大人一个面子,下次定要连本带利讨回来,说罢便溜得飞快。
众人哄笑不已,这输就是输了,偏偏还这么嘴硬。
一个翩翩公子从武堂里头走来出来,他面色如玉,气质温和,双手抱拳道:“今日多谢御史大人出手相助。”
围观的人眼前一亮,啧啧称奇,只道这公子生得眉眼如画,漂亮得不像样,怎么看都是个读书人的样子,怎么会开了一家武馆,难怪要被人欺负。
阿胡打量了他一眼,倒没太大的好奇心,只摆摆手:“这是我分内之事,不必言谢。”说罢就要帅气地扛着自己的大刀离去,留下一个冷酷挺拔的背影,别有一番深意。
只是......翩翩公子出声叫住了他:“御史大人且慢。”
阿胡以为他还要向自己道谢,头也不回道:“不必多说,下次再碰上这等恶人,只管找我求救便是。”却忘了对方武堂也不是吃干饭的。
那翩翩公子笑了:“非也非也,在下道了谢之后,是要准备和御史大人算一算账,方才我们两方打斗,有意避开了屋内的摆设,想要将对方引至门外再教训一番,却不想御史大人二话不说冲进来便是扛着大刀横扫了一番,眼下屋内架子坏了,花盆翻了,花瓶碎了,桌椅劈开了,墙上也被戳了个小洞,就连旁边小池子里头的鱼儿都被挑到了岸上生生给渴死了......”
咦咦?这说的是什么话?!
阿胡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人,却发现对方噙着淡淡的笑容,眼中一派认真苦恼的神色。
言下之意,我们本来是能够打赢对方的,但因为你的鲁莽害我们结仇不说,屋内的东西还都给你砸坏了,这赔偿可得好好算算。
阿胡侧眼往那武堂里头一瞧,咦咦?里面所有的东西都东倒西歪的,狼藉一旁,好像被龙卷风给打击了一遍,刚才真的有被他弄得这么乱么??
但毕竟我是为了救你们呀......阿胡郁闷了,看对方很明显不领情,周围围观的人竟也大都偏向这“可怜”的公子,好像他反而成了过来干架的恶人。阿胡只好无奈叹口气,念及自己也算纾解了连日来的郁闷,就当做是花钱买痛快呗,便清清嗓子,问那翩翩公子:“公子言下之意?”
“好说好说,我们也不想让御史大人为难,只是我们才开业十天,总不能这般模样继续营业,御史大人就照价赔偿好了!”翩翩公子眉开眼笑,眼神温柔的几乎能滴出水来,看得人眼睛都花了。
于是当阿胡拿到手中的赔偿单子的时候,他的内心是无比崩溃的。
金丝楠木桌椅二百两,小鹿衔灵芝纹的落地花瓶三百二十两,西番莲不贵但钧窑天青釉仰钟式花盆也要收一百五十两......再加上其他一些零零碎碎的一共要赔偿一千三百百二十两。
翩翩公子在赔偿清单的底下写上了一小行字,大方的表示二十两零头给抹去,只赔偿一千三百两就可以了。
阿胡额头青筋暴起,手上狠劲儿地捏着那张赔偿清单,指节泛白......他身为五品偏将军,现在是巡城御史,俸禄都没有一百三十两银子!上任才三天竟然要他赔偿一千三百两!开什么玩笑,一间武堂而已,犯得着往里头放这么多值钱的东西??
阿胡纵然怒不可遏,但好歹也条耿直的汉子,忍不下这口气,更不能赊欠逃债。
前两日帮这个帮那个撒出去百来两银子之后,他家老爹就恨铁不成钢的想要和他断绝关系了,这钱自然不能再向家里要。但他向来衣食不愁,不当家哪知道银钱的重要,平日里都是到手就花,哪里有什么存款。
没想到自己自命不凡,武功盖世,结果输在了银子二字上头。
阿胡委屈,将清单揉揉揉揉成团,开门直往傅府跑,眼下也只有找若狭借钱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