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一个皇帝被臣子步步紧逼,憋屈呐。
偏偏唐沐又实在不敢反驳,视线在床榻上那张苍白的小脸上转了转,继而缓缓看向了傅清然。
心中五味杂陈,这便宜爹不能随便当呀,万一辛辛苦苦帮别人的儿子拉拔大了,到时候人家正牌爹找上门来可如何是好?!
他叹息一口,终于妥协道:“等若狭醒来,问问若狭的意见,朕不想勉强她......”
当年漠北大战傅家大败,傅将军战死沙场,傅若狭销声匿迹,陆修寒身在楚夏军营之中也怕是凶多吉少,这两年亦不曾有过音信,可怜陆相爷愁白了一头乌丝。唯有阿胡及少数将领带着兵马杀出了重围,保住了性命。
他一直不敢相信傅若狭那厮会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故这两年亦有派人到处找她,如今亲眼见她回来了,心中自然欢喜,只是这腹中的孩子来得古怪,就算他愿意当个便宜老爹,也要听听孩子她娘的意见不是。
忆及苍茫大雪中她那坚韧果决的眼神,他毕竟也曾对这女子心动过呀!
唐沐当年一从漠北回到上京,几乎是他前脚才进的宫门,后脚便传来了先帝病危的噩耗。他糊里糊涂就被众人抓到先帝的榻前跪了一个时辰,直到两条腿都快没有知觉的时候,先帝终于两眼一闭走了。
唐沐跪在榻前偷偷揉着酸疼的膝盖,心中犹豫不已——名义上的老爹死了,他是应该奋不顾身地扑上去嚎啕大哭呢,还是应该咬着下唇暗自垂泪来得更感人肺腑一些?但臣子们却连哭的时间也没打算给他,随口安慰了他两句节哀顺变。就把黄袍往他身上一套,将他推上了龙椅。
浑浑噩噩的小皇帝做了两年,他还犹自抱怨着,别的穿越者不都是有外挂加成的么,他好像除了一点主角光环之外就没有遇到顺心的事情,这穿越者做得实在没滋没味,每日除了穿金戴银左拥右抱吃香的喝辣的就没什么事情可做了。
大概老天爷听到了他的心声。考虑到将一个人穿越过来的成本不低。便又将傅若狭送了过来。
有趣有趣。
在傅清然的冷眼下,唐沐没好意思将阿蛮抬到别的房间去,更不好说出自己去别人院子里头歇息的话语。这个皇帝做得实在没面子,只能委委屈屈地披上龙袍靠在一旁的贵妃榻上休憩。
小丫鬟在边上给他打着扇,唐沐咂咂嘴,眼皮子越来越沉越来越沉。终于睡了过去。
傅清然平日都是住在太医院的,唐沐知他忧心自家妹子。便特许他今夜在乾清宫休息。傅清然幽幽地瞥了一眼他的睡颜,安详宁静,也不知他的神经粗到了何种地步,这种情况下也能够安然入眠。
傅清然自己也知道。阿蛮怀孕这事情恐怕与小皇帝无关,但是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子,消失两年回来后竟然变成了一个大肚婆!这事情要是传出去。阿蛮可就毁了......他毕竟骨子日里头就是个传统封建的男子,不像唐沐。对于未婚先孕这件事情来得淡然,现代人与古代人的观点是完全不同的。古代女子就算身在王侯将相之家,出了这等丑事,也是一生的污点。
眼下不管怎么说,至少可以拿小皇帝做挡箭牌掩人耳目,走一步算一步。
傅清然疼爱地摸了摸阿蛮的额头,也用手支着额头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傅清然本还在睡梦中,却忽然觉得身上一沉,压得他喘不过气,紧接着有嘈杂不堪的声音在他耳边叽叽呱呱说个不停,被扰得防不胜防的他抬手便是一击,将那人推远了去。
一声闷哼,而后世界终于清静了下来。
他满意地点点打算继续睡大头觉,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刚刚那一声呻吟当真熟悉!
连忙抬眼往地上瞧去,只见得他家妹子正一脸委屈地看着他,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好像全世界数她最最无辜。傅清然惊讶地看她一眼,果真是个泥猴转世的,今日就能活蹦乱跳了。
“哥哥哥!”阿蛮,哦,不,现在应该称呼她为若狭了,很明显她现在有了点记忆,至少她知道面前这个手里举着一排针灸针的男子是她亲哥。
“哥哥哥,你怎么在这里?”若狭惊呼,心中只觉得自己有好久没有见过自家大哥了。
“你问我,我却还要问一问你呢,你是怎么和皇上纠缠到一起的......”傅清然没好气道,因才醒来,喉中还有几分干渴,便取过一旁的茶杯帮自己倒了一杯水。
“皇上?”若狭挑眉,喃喃的重复道,面上俱是疑惑的神情:“皇上不是在上京么,关我什么事情?”
唐沐在一旁也渐渐转醒,见若狭已经苏醒,心中有几分释然亦有几分欣喜,他倒也不急着开口说话,只静静的看着她,想看她什么时候能够发现自己,并认出自己。
“哥,我们不是才从青牧围场回来么,怎么会在这......咦,这不是乾清宫么?!”若狭环视了一圈周围,面色困惑不已,随后又眼尖的看到唐沐,眼中顿时一亮。
唐沐本以为她终于认出自己了,却见她双眉一挑,杏眼半眯,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哪家少年,真俊!”
流里流气的模样和当年如出一辙。
这回两人都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了,傅清然眉头打了个死结,青牧围场?他上回去青牧围城应是五年前的光景,从围场回来之后便听了父亲的话离开了漠北,此后再未曾离开过上京一步。若狭眼下却不认得唐沐,以为他口中的皇帝是先帝那老头子,甚至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五年之前?!
心中隐隐不安,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给她诊脉,却发现昨日还极为紊乱的内力眼下竟然已如烟消云散,完全探不到一丝痕迹。不仅那股压制她的内力消失了,便是连她自己的内力都一并消失了。
傅清然眉头紧蹙,面色冷凝,若狭见了心中隐隐有几分不好的预感,挑眉疑惑地看着他:“哥,发生什么事情了么......对了,方才我就在想了,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也千万不要瞒着我,你也知道我素来乐观的很,越是瞒着我越是不安......”
傅清然瞟她一眼,却见她正拿手指戳着自己的肚皮,眼中颇有几分委屈的神色:“哥,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呀,怎的肚皮鼓得这么大?”说着说着,又要拿手指去狠狠地戳,口中还喃喃道:“真是个怪病,鼓得这么大却也不会疼勒。”
“......”傅清然连忙制止住她的动作,眼神又狠狠地杀向了唐沐,言下之意你自己看着办。
唐沐却还沉浸在若狭已经忘记自己的悲伤之中不可自拔,傅清然的暗示他也不曾察觉,傅清然顿觉无力,想了想,还是先暂时将若狭安抚下来罢,也不知道她这究竟是个什么状况,或许再观察两日也能够转好?
傅清然清了清嗓子,对若狭道:“先帝已经驾崩两年了,现在在你身后的这个才是皇上,两年前你被皇上纳为妃子,五个月前生了场大病,却将这些事情全部忘了个干净......”
若狭震惊地瞪大眼睛,面上有几分惊慌失措,唐沐在一旁听得心底一颤,倒也没拦着傅清然给他下套,甚至可以说他心底深处竟还有几分小小的期待的。但眼下若狭这幅惊愕不已的模样刺激到了他,不知道若狭到底在震惊什么?震惊自己嫁给了皇帝做妃子?还是震惊自己失忆了?
却见若狭水眸灿灿,嘴唇微张,不可置信地低呼:“哥哥哥!你说我,我,这里这个鼓鼓的是孩子??”
“哥还能骗你不成......”傅清然一语双关,笑着回答道,不曾想到自家妹子竟然这么好糊弄。
闻言,若狭的表情便从一开始的震惊渐渐转变为惊慌和恐惧,她从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现在只觉得头晕脑胀,两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艰难的支撑住自己的身子,侧眼看向身后的唐沐,若狭的内心是崩溃的。
这个比青楼花魁还要漂亮的男子竟然是大宋皇帝?是她腹中娃儿的爹地?
“哥......”她的接受能力素来不错,眼下一下子涌来这么多意料之外的信息,她也只是震惊的片刻,而后努力地接受。“哥,现在四下没人,我们要不把皇帝打晕,偷偷溜回漠北罢?”
呸呸呸,这音量大到都能让殿外的人都挺清楚了,哪里算得上悄悄话,唐沐的俊脸当场就黑了一半。
傅清然拍拍她的小脸,五年前她还只是十二岁呢,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与一个名副其实的小泼皮做斗争,任重而道远,皇上您势必还得在这条路上更加努力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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