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息九眉头微皱,有些不耐。
没走几步就看到前面的人。
一群黑衣人将一对年轻夫妇团团包围,他们挡了左息九的路。
左息九脚步未停,连眼神都不曾波动半分,看他们的目光如同看向死人。
而那群人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这时黑衣人突然出手,那名年轻女子义无反顾挡在男子身前。
左息九脚步微顿,不自觉想起在北漠,在夏城,忍九都曾这样义无反顾挡在他面前……
一阵暖流涌上心头,寒冬腊月都变得宛若春日,这人间不再是一座孤岛,他有人爱,有人陪,有切实存在的意义,是美好的意义……
那对夫妇似乎也没有那么碍眼了,他们拥有的,他也有。
他只是衣袖轻挥,几十个黑衣人瞬间倒地,没了声息,死的不明不白。
那对年轻夫妇是沂森城陆家二公子陆宜修和马家马兰莘。
两人要去寺庙祈福,路上被歹徒围捕,夺财害命。
变故来的太突然,就连那些死去的人都不明所以,马兰莘更没想到能逃过一劫。
她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颤抖着身子转身扑到陆宜修怀中。
刚才明明不怕的,现在危险解除了,她却后怕的厉害。
陆宜修将夫人紧紧抱在怀中,抬眸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左息九。
他逆光而来,光都成了陪衬,纯白衣袂划过,他连眼神都未曾施舍半分,分明身在人间却仿佛下一刻就会置身九霄神殿,天地理应匍匐,是超越美本身的遥不可及与不可想象。
只是眨眼间左息九便消失在原地,让陆宜修觉得,好像是他劫后余生的绚烂错觉,又好像是他以凡人之躯窥知到神袛的存在,不知该窃喜还是惶恐……
许久,他才从被剥夺的独属于那仙人的氛围中逃出,恍惚地开口,“兰儿,你看到了吗?”
马兰莘红着眼抬头看他,“什么?”
陆宜修嗢咽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说出口,任何描述都不及,只要开口便是亵渎。
他慢慢扭头看了一眼岜浪山林深处,林深雪厚,雪层覆盖地面,一切足迹都被呈现,可是并没有脚印,安静地仿佛没有生命……
他俯身吻了吻马兰莘的头顶,“我们回去吧。”
陆宜修不曾说过那日经历,但是岜浪山林深处有仙人隐居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不乏有百姓想要去一探究竟,但是结果与之前无二,岜浪山林深处本就很少有人踏足。
那些闻讯而来的,大多在山林深处迷失方向,饿死冻死,剩下一部分人不敢深入山林,倒因此保全一命。
时间一长,人们渐渐冷静下来,却依旧不曾怀疑仙隐,而是安慰自己,仙人不喜热闹,不爱见人。
左息九全然不知道外面因他闹的天翻地覆,或者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他正在题字,除夕夜将近,他第一次写对联。
忍九趴在一边看着,吃着苹果,“师父,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十一年了。”
她掐着指头算。
左息九唇角微勾,抬眸看她,“还有以后的每一年。”
忍九直起身子,把苹果递到他嘴边,笑眼盈盈,“不然呢。”
左息九咬了一口,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忍九自顾看他写好的对联,啧啧称赞。
“九儿,我们去西海好不好?”左息九突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祈求和不安。
忍九身子僵硬了一瞬,开口说道,“我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她不想去。
他问过她两次,她都不愿意。
可是她寿命有限,终还是会留他一个人……
左息九抿了抿唇,“九儿,你…愿意永远陪着我吗?”
忍九沉默片刻,放下对联,转身看他,“自然是愿意的。”
他没说永远是多远,她便默认为有生之年。
左息九舔了舔唇,将她揽入怀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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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擦黑,在左息九又弄坏一个锅之后,他被忍九无情地赶了出来。
于是他只能无所事事地在院子里戳那个雪人,把雪人的头顶戳满了树枝。
外面阵法有异,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个失手把雪人脑袋戳塌了一小块,他连忙瞄了眼厨房,手忙脚乱把雪人脑袋补上。
这个雪人是忍九亲手堆的,她还不让他碰,他偏要碰!
左息九欣赏了一会儿雪人的“头发”,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走进房间拿了一个红布条给雪人做了围兜。
果然可爱多了嘛!
林子外面的人还没走,他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夺了他们性命,但是他没有那样做。
或许是因为无聊,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
左息九出了院子,看到了被阵法困住的两个人。
是一个老人带着一个小男孩。
老人年近花甲,脚步踉跄,在林子中茫然无措,三步一跪五步一拜,而小男孩昏迷不醒,重病难治。
不知是出于最虔诚的信仰还是走投无路,他背着小男孩一步一步走到这里,不肯后退。
左息九只看了一眼就回去了,刚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拐了回去。
他悄无声息出现在老人面前,老人愣住,颤抖着身子仰头看他。
或许是因为寒冷和疲惫,老人像是弯到极处的弓,绷到极处的弦,下一刻就会断开一般,张大了嘴却没说出一句话,只剩下满眶热泪,祈求仙人能够理解。
左息九神情平静,单手负于身后,弯腰将另一手虚搭在男孩额头,运功治疗。
老人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只在那里不断磕头,额头的血痂破了又流。
左息九不耐烦了,收回手,脚步轻移,将两人送出了岜浪山林。
老人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变化,感觉刚才发生的一切好像是一场梦,直到男孩悠悠转醒,“爷爷…”
老人眼中泪光还未落,抱住孙子不断朝岜浪山林方向磕头。
“爷爷,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啊?”
“这里有仙人隐世,庇护着我们啊!”
左息九还是有些不开心,直到闻到厨房的香味飘来,他才将刚才的烦心事抛之脑后,凑了过去,“好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