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拯等人一刻没回来,公孙就一刻消停不下。展昭心里也是着急,再加上实在不敢丢下自家随时会暴走的师爷,干脆也留在了大堂,看着面前的公孙一圈一圈的满地转悠。既然展昭留下,白玉堂自然不会自己一个人跑回去休息,便也留了下来。倒是庞昱,没事人一样,再大堂里跟着公孙后屁股转悠了几圈后,不情不愿的被跑来找人的严查散拎回了太学去。
八贤王从宫中出来便回了自己府中休息,包拯脸色更黑的上了轿子,走了没一会儿庞太师屁颠屁颠的跟了过来。虽然太师府上聪明人不少,可这阵子他还是觉着跟着包拯更踏实。事关自家大儿子,十个说客也比不上一个包拯有用。
包拯也没有想往常那样把絮絮叨叨个没完的太师往回撵,倒是一路上颇具人情味儿的安慰了半天。只道是庞统身为镇边将军,一向是衷心为国,皇上也是明君,不会听信襄阳王那等小人的谗言,此举恐怕只是为了稍稍安抚襄阳王罢了。
安慰了半晌,太师突然不在絮叨了,慌忙招着手让轿夫停下,然后二话没有的转了方向往回走。
包拯大黑天的在几乎没人的街道上扯着嗓子招呼庞太师回来,一排大白牙在月光下格外渗人。庞太师却脚步不停,没听见一般。
宫中御书房里,赵祯依旧把庞统留在那里。刚刚襄阳王世子没有离开的打算,被赵祯干脆的年了出去,只道是要和庞统秉烛夜谈。
赵祯刚问了庞统觉不觉得太师会半路杀回来,还没待庞统回答,庞贵妃先杀过来了。后面跟着郭皇后和柴贵妃。庞贵妃也不愧是从小和庞统学功夫的,后面郭皇后和柴贵妃已经不顾形象的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硬是没跑过前面挺着大肚子的庞贵妃。
庞统见庞贵妃扶着肚子跑过来,和赵祯都是惊了一身冷汗,赶忙上千去扶着。赵祯攥住庞贵妃手臂,自己惊魂未定的道:“媛儿你这带着身孕,怎的跑这么快,当心摔了。”
见了赵祯后面郭皇后和柴贵妃也停了步子,行了礼后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
庞统见了后面二女,乐呵呵的道了句:“微臣庞统,给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请安。”
柴贵妃白了他一眼,把完全不知道怎么扶孕妇的赵祯搁到一边去,自己将庞媛扶了过来。
赵祯见自己又被嫌弃,略带讨好的低低唤了一声柴贵妃的闺名:“敏儿。”
柴敏抿唇笑了笑,扶着庞媛招呼外面小太监拿了椅子过来。
庞统三十出头还是老光棍,懒得看赵祯这边跟三个美貌各异的美人儿打情骂俏。翻了几个白眼,自己默默退到一边发呆,想着临行前有没有把边关的事物都交代清楚,在纠结一下白玉堂或是展昭有没有把他留下的虎符拿到手,若是到手了,那虎符又会被他们交给谁。
那边赵祯乐呵呵的盯着庞媛肚子,柴敏娇笑着说他有了娃就忘了媳妇另一边郭皇后扯着赵祯袖子让他离庞媛远一些,免得毛手毛脚伤了孩子。外面陈公公颤颤巍巍的走进来说庞太师回来了。话音未落,庞籍已经在门外探头探脑,就等着赵祯一句‘宣’,就要往里冲了。
赵祯看了看门口的庞太师,微微叹气,自语似得道了句:“太师果然是太师。”然后伸手招了招。
庞太师迈步进了御书房,刚要去看看庞统,目光飘到了庞媛身上,然后脚步原地一转,奔着庞媛去了。然后拉着亲闺女的手开始嘘寒问暖。
庞统抱着手臂看着那边,吹了吹发髻里掉出垂在眼前的一根头发。有了亲闺女忘了亲儿子,生孩子和掉脑袋哪个更重要?
赵祯在一旁咳了两声,明知故问道:“太师去而又反,不知为何?”
庞太师满脸陪笑,眼里却满满‘你们都知道,就在这骗我一个人呢’的心思,道:“微臣有些事情实在是琢磨不明白。”
宫外大道上背晾着的包拯见庞太师急急忙忙的赶回去,便已经将他的心思猜的*不离十。
庞籍是胖子不是傻子,看着赵祯、庞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光着屁股偷偷在八贤王府上的后花园里和泥巴。这俩娃小时候虽然看着一个像小流氓,一个是小书呆,凑在一块什么东西都能琢磨出点与众不同来。再加上被庞媛和被庞媛笑称为‘狗头军师’的柴郡主柴敏,那真是什么计都研究得出来。这会儿自己儿子回来,着急过了劲儿,脑子也就开始好使了,怎么会猜不出赵祯可能是和庞统设了个计呢。接下来就看庞统和赵祯会怎么演下去,演好了,那就是赵祯的皇位更加根深蒂固;演砸了,那可就是万劫不复。
后堂里公孙还在满地转悠,展昭看着眼晕,低着头拿茶杯盖子刨水面。
白玉堂单手托腮本来是盯着展昭瞧得,盯了一会儿目光就呆滞了,然后撑着脑袋睡着了。赶了一宿的路没有休息,长发有些凌乱,有那么一缕垂了下来到脸前面,白玉堂一呼一吸间那头发就飘来飘去。一直到包拯进了门,也有没醒来。
包拯看了看白玉堂,无奈笑了笑,转脸看向展昭。展昭蹲在白玉堂身前趴在一旁的茶几上,也扭脸看着包拯。
展昭看着包拯慢慢睁大眸子,似在询问他们纠结了一天的关于庞统事情的结果。
包拯只是笑了笑,伸手在唇前摆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露出让他尽管安心的笑意摇了摇头。
展昭有时候脑子没有白玉堂转的利索,搞得自己在白玉堂不在的情况下因为某件事情总要纠结好久,可他好歹也是在官场上混过些日子的。虽然被包拯、八贤王和庞太师这些人保护的很好,但也不是没见过赵祯和一些大臣,或是大臣和大臣们互相算计。见包拯只是笑了笑,没有什么担忧之色也放了心,然后转身继续盯着白玉堂琢磨。
半晌背过身去似乎是想把白玉堂背起来,可刚蹲下身又变了注意,站起身弯腰把白玉堂抱了起来,乐颠颠的像抱着什么难得的大宝贝一路往自己的小院小跑过去。
公孙脑子向来灵光,什么事一点就透,而且装相的本事也是不可小觑,包拯好几回也是一不留神就被骗得那个惨。可这回公孙那脑袋到像是和展昭掉换了,包拯明示暗示半天还有点懵,让他不禁长叹自家神医师爷恐怕是陷进去了。
天上月亮像个被咬过一口的油汪汪、金灿灿的葱油饼,上面还有那么几块被烙糊了的葱花。白玉堂被展昭抱着觉着有些别扭,但是怕展昭知道自己只是假寐而松手直接把他丢地上,一路上紧闭着眼皮都有些哆嗦。
到了展昭的小院,推开院门,里面还和刚离开时一样的干净利索。院子里土硬硬的冻住了,但是没有积雪,开封也是有些日子没下雪了。和辽上京比起来,这里实在只能算上是秋天。
展昭走到房间门前转身拱开门,抱着慢慢往下滑的白玉堂快步往床边去。他实在不知道白玉堂这么沉,平时感觉明明很轻的,大概是白玉堂手下留情了。然后在一脚踏上床边脚踏上的时候,展昭努力让白玉堂能在床上躺的舒坦些,结果没注意,只听‘咚’的一声白玉堂脑袋实打实的磕在了床沿上。
这声音脆生得听的展昭一龇牙,也磕的白玉堂眼角闪泪花。然后展昭赶忙低头,对着白玉堂的脑袋又是吹又是揉,捣鼓了半天,嘴里还嘟囔着:“不疼,不疼。”
白玉堂这回是没忍住,手一伸,搂住展昭滚到床榻里面。展昭愣了愣,开始在他的腰侧使劲拧了一把。
外面很静谧,月亮似乎更黄了,黄灿灿的更像一张刚出锅的葱油饼。本来还若有若无的薄云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月光施舍似得撒进几乎开封的每一个房间,甚至包括牢房。
庞统认倒霉,还不知道赵祯把自己抓回来的细节就已经被塞进了大理寺。本来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许久的路,想着今儿晚上好歹给歇一歇,怎么着也是赵祯求他办事。结果不知道赵祯把庞太师领到角落说了半天什么,然后不劳赵祯说话,庞太师已经拍板把他塞进了大理寺,还说怎么着庞统也是在边关摸爬滚打了十几年,吃几天牢饭就当长见识了。
庞统百无聊赖的蹲在栏杆前,两只手把着栏杆借着月光往外看,想着要不要使劲把栏杆掰断算了。半晌又起身去里面床榻边看了看,大理寺本来关押的都是些不可饶恕之人,可这床榻却着实不错,虽然比太师府或是开封府都要差上好些。
阴影里传来一阵老鼠吱吱的叫声,然后在墙角磨牙。庞统盯着角落捏着下颌,想想自己刚才吃的那一碗半点油水都没有的牢饭,然后叹气老鼠恐怕都比自己吃的好。
正想着,头顶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庞统仰头看去,庞昱带着扛着公孙的李浔染,踩着月光摸了过来。
公孙声音已经收了一开始听说庞统被塞进大理寺时的慌乱和急切,强行变回了已往的那种清冷,道:“你盯着老鼠做什么,饭里没油水,想打打牙祭?”
他话音未落,庞昱在后面插了一句进来:“哎?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啊,篮子里还带了好些吃的呢。”
公孙回身,抬手在他后脑勺轻轻抽了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