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霆显得很沉不住气,显然还在为自己突然入狱而惊慌失措。与江轻鸿相比,他甚至有些惊慌的过了头。
他在牢房里走了几圈,脚步越来越急,脸色越来越差。
江轻鸿道:“事已至此,急也没有用,还是见招拆招吧。”
苏霆却很焦虑,焦虑的不寻常。
“不行,这件事一定不简单,一定不能这么下去……”
他现在满心想的都是如何自救,在这牢里待一刻,苏家的危险就多一分,他怕的不是官府,而是子夜。
江轻鸿了解他的担心,不由劝慰道:“稍安勿躁,官府的人还在苏家,我看子夜暂且不敢轻举妄动。现在当务之急,是想个办法,让花无影网开一面。”
“网开一面?他会吗?”
“之前我和小九被通缉,他一句话不就摆平了,而现在呢,我虽然和小叶关系密切,但是奎老大的事我可以毫不相干,但是他照样一句话就能抓我进来。你说他是什么样的人?”
苏霆停下脚步,回身走到江轻鸿身边。
江轻鸿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这次他行事如此干脆,连半点商量的机会都没有给我们,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江轻鸿的意思很明白了。
丁凡到底是如何死的不是关键,关键是花无影认定这件事与苏家有关,那事情就很难有回旋的余地。
苏霆皱眉道:“我早就知道他对苏家居心不良,这次还不从苏家身上刮走点什么,我看他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江轻鸿道:“难道是为了流光阁?”
“除了流光阁的事,我想不到苏家还有什么能让他如此上心。”
听罢此言,江轻鸿亦赞同的点了点头。
“我看十有八九是如此,关于流光阁的事,你在苏家可查到了什么?”
苏霆道:“苏家行的正站的直,我本没什么好怕的,只是花无影此人不择手段,苏家又是在这种紧要关头,恐怕夜长梦多。”
他不由叹了口气,神情间忧虑之色愈浓。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来了两个差役,说要提审苏霆,便将苏霆带了出去。
苏霆这一去便是大半个时辰,江轻鸿左等右等,竟没有再等到他。
没有等到苏霆,但是很快他便等来了另外一个人。
花无影。
从他此时轻松愉快的神情看来,江轻鸿知道他与苏霆的谈话应该有了结果。
江轻鸿没有站起身,还是坐在原处。
“江公子倒是很悠闲,坐牢的滋味如何?”
花无影冷笑吟吟。
江轻鸿道:“苏霆呢?”
“苏大少爷是要犯,要犯当然要单独关押。他不会回来了,你也不用再等。”
“要犯?”
江轻鸿轻笑。
“什么时候这府衙已经改姓花了,我竟然不知道。”
“姓花不至于,不过现在这里确实是我做主,你也可以说我是一手遮天。因为就在今日一早,我已得到了特许,这里所有的事我都有便宜行事之权,不用经过其他人。”
江轻鸿道:“也就是说你想冤枉就就冤枉谁,想放过谁就放过谁,哪怕会因延误查案,也没有别人能够干涉你。”
“你说的很对。”
花无影的神情几分得意,他似乎很希望看到江轻鸿陷入绝境会是什么样子。
江轻鸿蹙眉道:“你打算怎么对付苏霆?”
花无影畅然一笑。
“这个时候你不该担心别人,反而应该多担心担心你自己。不过我很好奇你现在的心情,你是希望叶小蝉出现,还是希望她不出现。”
只要叶小蝉一出现,花无影铁定会咬住她不放,以花无影的性格,为了查案,他一定会把狐狸窝搅得天翻地覆;但是叶小蝉若不出现,花无影便会缠着江轻鸿,江轻鸿再想到处走动就成了问题。
江轻鸿道:“堂堂神捕堂的名捕,不把心思用在查案上,伸张正义,对付我们这种无辜的人倒是很有一手。”
花无影笑道:“我是来告诉你一声,你别想着逃走,这次我不会再像上回那么纵容于你,你最好心中有数。”
江轻鸿道:“你怎么对我都无妨,但是我劝你还是放了苏霆,苏家被子夜盯得很紧,若是苏家再出事,此地便没有人能够再与子夜抗衡,即便是官府……到时候,花捕头怕是也得受牵连。”
花无影冷冷道:“你不必吓唬我,子夜虽然猖狂,倒是还不敢公开和朝廷过不去。就算没有子夜,从前这里也是三大势力的地盘,遇上他们三家的事,这里的地方官连个大气都不敢出。何况这些与神捕堂都没有关系,你更不必借子夜的名头来吓唬我。”
江轻鸿淡淡一笑。
“也对,我怎么忘记了,你敢找苏霆的麻烦,等于帮了子夜的忙。不过你把苏家握在手里,不是等于虎口夺食,你的胆子可不小。”
花无影冷笑道:“职责所在,冒险也得做,查不到流光阁的赃物,我回去也不好交差。”
江轻鸿皱眉道:“你就这么肯定,流光阁的事与苏家有关?”
“我很肯定,不然有人也不会做贼心虚,杀人灭口。”
“灭口?你指的是谁?”
“你想不到?”
江轻鸿稍一沉吟,陷入思索。
最近这个地方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一时之间他还真理不清头绪。
但是既然花无影认定与苏家有关,他指的当然也是苏家人。
他稍加思索,便道:“你是说余不达?”
花无影泠然道:“他是其中一个,还有一人也死得很奇怪,你应该知道是谁。”
江轻鸿淡然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花无影道:“苏如山,你在苏家这么久,可见过他?”
“见过几次,你不是怀疑流光阁那件事与苏如山有关吧。”
“不只是怀疑这么简单,他死的太巧了,甚至让人觉得巧合得不可思议。”
“哦?”
“之前关于流光阁的档案,我发现被人翻动过,我想除了你,很少有其他人会这么胆大妄为。”
江轻鸿轻轻咳嗽了一声,道:“我确实看过几眼,其实自从你告诉我之后,我就想看看流光阁和盗王之王的案子,我是不想你为难,才不问自取的。”
花无影幽幽道:“我是想告诉你,神捕堂的东西若是不想让人看,那就绝对不会有人例外。”
“这么说,是你有意将档案放在那里,让我看到那些东西?”
“不错,因为那个时候我还把你当做白三爷的朋友,认为你知道一些不是坏事。”
江轻鸿干笑。
“那现在呢,难道现在我就不是白三的朋友了?”
“现在你是苏霆的朋友,你们才是同一阵营的。”
江轻鸿忍不住大笑。
“既然如此,你还来对我废话什么,干脆也把我关进死牢算了。”
花无影会心道:“江公子不要说气话,苏霆是你的朋友,你偏袒苏家也是情理之中,所以有些话我还是要和你讲明,免得日后再有所误会,影响了阁下与神捕堂的关系。”
他顿了顿,又道:“之前你看的案档是真,不过那只是其中一部分,包括我来此地的原因,我也只告诉了你一点点。此时此刻,我就可以清楚明白的告诉你,我来这儿,就是冲着苏如山和苏家来的。”
早在一年多以前,曾被盗王之王沈玉春偷走,后本以为毁于流光阁的几件稀世珍宝陆陆续续再现于世,除了引得许多人争先买卖抢夺之外,也引起了神捕堂的注意。
这件案子原本已是陈年旧案,经手的人也是一批又换了一批,数月前,神捕堂查到一个姓朱的胖子身上。
此人极难对付,为了追查他,神捕堂的人就整整花了半年时间。
直到半年前,神捕堂的人追查到此处,并发现了这个胖子的踪迹。
而后神捕堂派人来查,不想三番两次损兵折将,所有人无一例外全部死于非命。
而最后一个人临死之前,冒险将消息传了出去,原来他根据所得到的线索,追踪数月,终于发现这个胖子每月都会到苏家走一趟。
于是等到花无影临危受命,他便是冲着苏家来的。
只是他来之前,神捕堂之前在这里留下的痕迹已被清楚的干干净净,毫无疑问,这就是那位朱大总管的功劳。
花无影娓娓道来,缓缓叹息道:“我来了之后,为怕打草惊蛇,我一直隐忍不动,就是想查出是什么人与姓朱的那个胖子有瓜葛,等我查到苏安的时候,苏安被杀,后来余不达也死了,线索几乎全断了。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原来在我刚到这里的时候,有人已经听到了风声,开始动手铲除这些人。”
江轻鸿一直安静听着他说,但是听到这里,他还没有注意到此时与苏如山有何直接关系。
花无影道:“就在我来到这里的前一天,我接到线报,有人发现一个长得很像孟无常的人曾在此地出现过。”
“孟无常?余不达的同伙,盗王之王四人中的那一个?”
“孟无常是绰号,他本名孟子逊,一双铁掌加上轻功极为地道,这个人在神捕堂是有案底的。当年勘破盗王之王是四个人,此人是最先被锁定的。因为有一次,他几乎失手,不过最后还是带着宝物逃脱了,有人亲眼见到他当时右腿中箭。另外还有记载,凡是练铁掌功夫的人,日积月累,练功过度,双手就会留下伤痕。所以他的身份是最好确定的。”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好似全无重点,但是江轻鸿双眸一闪。
“看来你已找人验过苏如山的遗体了。”
“是,有趣的是我亲自带人查过苏如山的尸体,右腿的陈年旧伤与双手铁掌的伤痕,这两点都符合。”
“这么说,苏如山很有可能就是孟无常孟子逊?”
花无影目光炯炯,自信道:“错,苏如山不是孟子逊,但是孟子逊显然已做了很久的苏如山。”
这次江轻鸿终于大吃一惊,他难以置信道:“什么,你说这个苏如山是假的?”
“怎么,终于也有些事是让你出乎意料的了。”
江轻鸿半晌说不出话,良久才道:“他如果是假的,那他岂不是要骗过苏家所有人?”
花无影道:“我想也就差不多是半年左右,我听说半年前,苏如山突然病倒,从此之后深居简出,极少见人。莫说是外人,就算是自家人都很少见到他。我想孟子逊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替换了苏如山。”
即便花无影言之凿凿,江轻鸿一时之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他不由道:“那苏霆知不知道,就算是其余人认不出,苏霆和苏如山见面的机会可不少,之前苏如山中毒,便是他亲自照顾的……”
花无影道:“这你不应该问我,应该去问苏霆。”
这个消息来的有些突然,江轻鸿道:“若苏家这个苏如山是假的,真的苏如山是不是还活着?”
花无影啧啧道:“悬,事情已有半年之久,我看真的苏如山估计早就被孟子逊处理了。”
若苏如山是那个孟无常,如今他死了,余不达也死了,那他们两人之死也许存在着一些微妙的关系。
花无影道:“原本以为余不达是因为被我逼得太紧,但是现在看来,他早已察觉到威胁,所以才会铤而走险,逃之夭夭。只是想不到,他还是逃不了,有人非要置他于死地。”
江轻鸿道:“余不达在苏家的时间不短,难道这个孟无常假冒苏如山的事也与他有关?”
“有可能,我看是余不达先隐姓埋名躲在苏家,后来他们又看中了苏家在此地的名望和地位,这个藏身之所选的实在不错。苏霆之前长久在外,苏家被人鸠占鹊巢也不奇怪。”
江轻鸿道:“这么说,你也觉得这件事与苏家其他人无关,可你还是要和苏家过不去。”
“非也,我不是和谁过不去,而是流光阁的事情必须查个水落石出。既然孟无常与余不达两人都在苏家,纵然杀他们的人不在苏家,说不定那些稀世珍宝就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
花无影说着,眼中已忍不住露出贪婪而狡黠的光,那是一种令人很不安的悸动,就像是跃跃欲试的野兽,随时想将猎物撕碎。
他当然也有这种本事,而就在这一瞬间,江轻鸿的感觉变得更加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