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现在画已然丢了,叶小蝉不愿让白九霄拿住把柄,索性一推四五六,来了个死不认账。
白九霄觉得奇怪,狐疑的盯着叶小蝉。
“怎么,难道不是你?”
“当然不是我,我哪里见过什么见鬼的画,现在人都在,你最好当面说清楚,不然我可不饶你……”
当时叶小蝉偷画的时候已被洛玉影瞧在眼中,好在洛玉影已答应不将这件事张扬出去,所以她才敢如此大言不惭,而江轻鸿自然也是很少会拆她的台的。
见洛玉影默不出声,江轻鸿笑而不语。
白九霄眯了眯眼睛,困惑道:“那可就奇怪了……”
叶小蝉则不耐烦的嚷道:“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现在你快老老实实讲给我们听,那画上到底有什么!”
她收起了咄咄逼人,白九霄虽心中奇怪,也便不愿与她深究了,只道:“要说起那幅画就有意思了,不过……”
语调拖得悠长,眼波狡黠流转,他只是扬唇一笑。
“不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叶小蝉似乎早已料定白九霄不会乖乖说出来,于是不惊不急的笑了笑。她一边活动着手指,一边抿唇,收起了脸上的轻松之色。
“你最好乖乖说出来,不然的话,只怕你会后悔的。”
江轻鸿生怕叶小蝉说得过分会引起白九霄的逆反之心,于是微笑道:“好了小叶,我想只要你不去招惹白兄,他一定是乐意把知道的事原原本本说出来的,毕竟谁都想平白无故黏上你这条不省心的小尾巴。”
江轻鸿一语中的,说穿了让白九霄头疼的事。
白九霄瞥了江轻鸿一眼,似乎很感激他能及时提醒自己,活动着脖子说道:“好吧,反正这件事多些人知道也无所谓,我既看见了就不妨告诉你们,这位风凌公子恐怕与魔教中人有瓜葛。”
此言一出,众人惊讶不已。
叶小蝉叫刀:“什么?又是魔教?”
“嗯,说到那幅画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不过作画之人留的落款是柳施,你们可知道她是谁?”
他问了一句,又很快自问自答道:“其实说起这位柳姑娘,就要追溯到三十几年前。魔教长老金曲风曾为一女子,血洗了一个叫做弱柳山庄的地方,似乎也是自那之后,他才加入了魔教。”
江轻鸿惊异道:“怎么,难道这位柳姑娘便是画上写的那个柳施。”
“是,不过我想落款虽是柳施,但真正作画之人倒极有可能并不是这位柳姑娘,而是金曲凤。”
“什么?”
众人皆奇,连叶小蝉也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
白九霄道:“那幅画你们没有见过,画中是位女子,额心一点朱砂痣,想来那才应该是柳施本人。”
“啊?你的意思是画那幅画的人是金曲风,他画了柳施的画像,落款却留了画中人的名字?”
叶小蝉不免觉得这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
白九霄幽幽纠正道:“不是他刻意留了画中人的名字,而是因为金曲凤所作之画多半不会留真名,而是会留这个名字,他的画作可并不止这一幅。”
叶小蝉眼珠一转,警觉道:“嗯?你怎么会这样清楚?”
白九霄未语,江轻鸿笑了笑。
“传闻这位杀人不眨眼的魔教长老金曲凤诗画双绝,所作之诗过五百首,所作之画过百,但在世间遗留下来的墨宝却寥寥无几,看来财神山庄就收藏了不少吧。”
白九霄嘴角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还是江兄见多识广,我六哥最爱收藏这种冷僻古怪的东西。这些年他陆陆续续搜集金曲凤的画作,少说也有四五幅之多,其中几幅就挂在他的书斋里,我偶然见过几次,好奇多留意了几眼。所以那晚在风凌山庄里瞧见那幅画,我就觉得蹊跷,顺手带了出来。”
“哎呀!不好!如果风凌公子是魔教中人,那风凌山庄一行岂不是个圈套!”
叶小蝉忽然惊呼。
其实这已经是摆明的事实。
但是江轻鸿想知道的,却是这件事与子夜有没有关系。
如果发生在灵云庄的命案真的是魔教中人所为,风凌山庄又与魔教脱不了关系的话,也只能说明以风凌山庄为首的某种神秘势力早已对灵云庄心存不轨,但并不能说明他们与子夜有关。
江轻鸿沉默半晌,对洛玉影道:“在下有一事,想请教洛姑娘。”
洛玉影道:“如果是想问与我在一起的人,我可以很肯定,他们与魔教并不会有什么关系的。从他们交谈之中,我猜测五爷他们应该是暂时在那里落脚的,至于他们与这位风凌公子是否有什么瓜葛,我也不得而知了。”
众人一时默然,又过了片刻,江轻鸿突然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布袋来,丢给了叶小蝉。
“打开看看。”
叶小蝉好奇的很,将小布袋打开,发现竟是两块已有些发硬的栗子糕。
“这个是……”
“你尝尝。”
“啊?”
“快,你先尝尝再说。”
见江轻鸿神色慎重的催促,叶小蝉细眉微蹙,只好硬着头皮,捏了一小块碎渣,放在鼻前嗅了嗅,才塞进了嘴里。
江轻鸿立刻问道:“怎么样。”
叶小蝉砸了咂嘴,幽幽道:“依我看,这块栗子糕至少已放在两天,但即便不新鲜了,味道也开始发干,但口感尚且过得去,想来十有八九是徐记的老师傅做的。”
白九霄却怀疑道:“一块几乎放坏的糕点,你只尝一开口就能知道是谁做的?”
叶小蝉却不在意道:“这你们就不懂了,徐记师傅做糕点的时候都会放几片桂花瓣,所以自带一种桂花的清香,不过这是哪里来的?”
江轻鸿思索着,淡淡回答。
“这是风凌山庄的主人为你准备的。”
此言一出,叶小蝉吓了一跳,忙端起茶来,漱了几遍口,才对江轻鸿叫道:“什么,风凌山庄的东西你也敢拿给我吃!”
白九霄却笑了笑。
“放心吧,没有毒的,有毒的话江公子还能好好的坐在这里么。”
江轻鸿忽然又问道:“小叶,你最喜欢吃的栗子糕是哪里的。”
叶小蝉愣了一下,才弯眸娇笑。
“徐记的糕点是很不错,不过对外售卖的难免粗制些。要说起栗子糕的话,当然要数灵云庄的最好,因为灵云庄负责糕点的大师傅原本就是徐记的老人。其次就是相思楼,相思楼的糕点外形最好,花样也最多,连做糕点的小姑娘一双手也是白白嫩嫩,做出来东西自然好吃些。还有一品居,不过他家的栗子糕虽出名,论起来白糖稣却要好吃多了。你要是想知道,我大可以列一张单子给你。”
其他人还不明白,江轻鸿却好似突然想通了什么,喃喃道:“果然是这样……”
叶小蝉立刻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好奇道:“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江轻鸿还在思索,他并没有听到叶小蝉的问话,这一来,白九霄的好奇心也被提了起来。
“风凌山庄的栗子糕、小叶姑娘的口味、做糕点的师傅……三者之间的关联,难道会与风凌公子的身份有关?”
白九霄一语道破,江轻鸿这才回过神,点头道:“不错,那日在风凌山庄做客,席间酒菜多是主人为在场的每个人特意准备的,譬如这栗子糕。”
白九霄立刻道:“那他们为你准备的是什么呢?”
“是一壶酒,窖藏三十年的陈年白露。”
说到这个,他忽然看向了叶小蝉。
“小叶,记得我第一次当灵云庄,你为我准备的也是这种酒。”
叶小蝉并不明白,眨了眨眼睛道:“是啊。”
江轻鸿道:“这种酒从前我是十分爱喝的,不过近一年我已很少有机会能喝到,只因这酒实在太珍贵稀有,尤其是窖藏十五年以上的,要得到一坛实在不容易。”
叶小蝉白眼一翻。
“是呀,所以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替你找酒,费了多少工夫,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终于让我找到了半坛。”
“半坛?”
“是,说起来还要谢谢你那位姬老板,要不是有她帮忙,我恐怕连这半坛都找不到的。”
江轻鸿忽然问道:“那现在那半坛酒呢?”
被他这突然一问,有些将叶小蝉问傻了。
叶小蝉想了想,道:“当然还在灵云庄啊,上次请你喝了那一壶之后,就存在那里了。本想着等你求我的时候再拿出来,可是谁知道姬老板早已准备了更多更好的酒给你,你当然就不稀罕了。”
提到这个,叶小蝉话中就变得酸溜溜了。
江轻鸿不由锁起了眉。
白九霄悠闲的仰着头道:“江兄总不会是想说,自己在风凌山庄喝到的酒与之前小叶姑娘为你准备的是同一坛吧。”
叶小蝉吃了一惊,不悦道:“什么?胡说,怎么可能是同一坛,就算风凌山庄的人再神通广大,也不至于到灵云庄去偷酒吧!”
“偷酒当然不至于,不过若真的是同一坛,那问题可就大了,好在现在灵云庄既已毁了,这就叫死无对证了吧。”
听白九霄悠悠说完,叶小蝉忽然也不说话了,因为她已明白了白九霄的意思,而那极有可能也是江轻鸿现在的想法。
哑然良久,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不,不会的,没道理的呀,姬老板怎么会与风凌山庄有什么关系……”
“不论他们是否有关系,灵云庄这次出事都太蹊跷了。”
说话的是江轻鸿,白九霄笑了笑。
“英雄所见略同,一把火无声无息的就将庄子烧了,难不成那庄里都是死人么?”
“是与不是,大概只有一个人知道了。”
江轻鸿与白九霄相互对视一眼,彼此都已知道对方心中在想什么。
于是江轻鸿便走了,叶小蝉自然也是跟着一起走的。
屋子里又只剩下白九霄与洛玉影。
白九霄忽然道:“你没有看到?”
“什么?”
“她呀,她有问题。”
洛玉影平静的眼波未生涟漪,只淡淡问道:“谁?”
“你不知道我说的是谁?”
洛玉影不说话。
白九霄道:“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知道那幅画一定是她拿走的。”
“你说画是小叶拿走的,可有证据?”
“没有,不过当时也许是有人看到的,可是那个人却选择了替她隐瞒,看来你对她确实不错。”
洛玉影淡淡道:“她还是个孩子,调皮些总是有的,而且我知道,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有些事她虽然不会承认,但并不会瞒着江轻鸿的。”
“她不瞒着他,也许是因为她知道瞒不过,有些人天生就是不擅长说谎的,但有些人说谎话的时候却是脸不红心不跳,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站起身的白九霄走到了洛玉影的对面,继续道:“知道江轻鸿喜欢陈年白露的是叶小蝉,叶小蝉也曾与其他人同桌而食,要知道别人的喜好并不难,单从这一点来说,姬灵云有嫌疑,叶小蝉也一样……”
“你怀疑她?”
白九霄嘴角一扬,“我只是说自己察觉到的。”
洛玉影道:“因为你不了解她,也不会了解江轻鸿对她有多么重要,即使她会欺骗所有人,也唯独不会欺骗他的。”
她眼中似有什么在闪烁,又是类似于那种浓的化不开的忧伤,似乎有什么引发了她的感触。
“在情感上,女子总是要比男子更敏锐,也更长情的。”
白九霄眨了眨眼睛,“总也会有例外的吧,譬如你,我现在有些好奇,你会不会是例外。”
“我?”
洛玉影扬眸,柔弱清凉的目光凝视着白九霄。
“我希望自己是例外,因为我不要去重复某些人的旧路,绝不会。”
有一刻,她的眼神从未如此坚定,那又像是一种排斥,像是被伤过的人才会的,深恶痛绝的排斥。
白九霄有些无趣的一扬手。
“算了,我随便说说的。”
他当然只是随口说说,他并没有真的怀疑叶小蝉什么。
一个整日将喜怒哀乐挂在脸上的人脾气或许会大些,性情或许会坏些,但要让叶小蝉来安排些阴谋诡计,倒真的难为她的脑袋了。
“你歇着吧,我转转去。”
洛玉影又在咳嗽,白九霄草草交代了一声,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刚走出来,就见老神仙正揪着一个人的耳朵,往回拉扯着。
“哎呦呦,师父,你慢点……”
被拉耳朵的自然是被抓回来的小神仙,他疼的呲牙咧嘴,一见白九霄就大叫道:“白大哥,快救我!”
白九霄从门口跳到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