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越说略懂谈判之道。
刘琮就敢说精通。
非要和蒯越一较高下。
既如此,蒯越也不客气了,直言不讳:“汝年不过二十,足不出襄阳,何来的谈判技巧,休要胡搅蛮缠。”
刘琮义正言辞:“我担任劝学从事以来,博览群书,自学谈判之道有何不可?”
听到这,蒯越想骂人。
简直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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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心中一念生,满心不忿荡然无存,蒯越问道:“与江东谈判乃军国大事,刘劝学可有信心?”
刘琮撇嘴,“废话。”
蒯越听后露出笑容,“既然刘劝学有信心,就不必争了,谈判主使谁你其谁,老夫愿为副辅佐之。”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谁也没想到,蒯越会如此干脆让步。
“别驾,您老德高望重,若不担任谈判主使,我们……”手下有人表示不服。
蒯越摆摆手,语重心长:“德高望重有何用?不服老不行,不如早点退下来,省得挡年轻人的路。”
看似是关爱年轻人。
大家又不是傻子。
这话分明在影射那一位。
“蒯别驾退位让贤,在下自请做谈判主使,谁反对?”刘琮笑得眯起眼睛。
无一人来口。
官署诡异安静下来。
刘琮对伊籍挤眉弄眼,催促他赶快把结果定下来。
“唉~”
伊籍无奈扶额,“半个时辰后,谈判在此进行,刘劝学好自为之。”
说完转身便走。
里面水太深,他不想掺和。
却是默认刘琮为主使。
刘琮乐乐呵呵走到主座,一屁股挤开蒯越,开口道:
“感谢诸位同僚爱戴,在下以不及弱冠之龄,担任谈判主使,实在是……”
众人以为他“惭愧”时,语气突然来了急转,“实在再合适不过。”
小人得志!
一群人吹胡子瞪眼。
支持刘琮的人,倒是附和着拍掌。
刘琮手压了压,“时间紧迫,一切从简,现在我来挑选谈判人选,第一位,请潘中郎亦为副使。”
角落一人愣了下。
他就是“潘中郎”,也有个为人熟知的名字潘濬。
现任左将军中郎。
将军府和州牧官署分开。
二者互不干涉。
潘濬就是来看热闹的,根本不打算参与争端,却被点到名字。
潘濬沉吟稍许,拱手,“如此,在下愿意一试。”
见此,刘琮志得意满。
“马仲常,马叔常……”
好似酒舍点菜,一连点了八人。
都是先前支持他的人。
算是自己和潘濬,“自己人”足足有十人。
最后象征性询问蒯越:“蒯别驾可有心仪的人选?”
“没有。”蒯越笑意吟吟。
甚至善意提醒:“兵不在多,在于精,刘劝学选太多人,反而会让江东使者认为我等没底气。”
“无妨,”刘琮胖手一挥,颇有种挥斥方遒意味,“江东我等人数众多,先从气势上压倒他们。
一鼓作气,再而衰。
江东使者一旦失势,我方可乘胜追击,促成军师的三个条件。”
一番说辞有理有据。
蒯越有些意外,皮笑肉不笑,“刘劝学高见。”
刘琮一笑,开始清场。
除了参与谈判的官员,其余人全被赶到隔壁办公。
蒯越给心腹一个眼神。
心腹见之一怔。
随即不着痕迹点头,混入人群中离开。
半个时辰后。
一切准备就绪。
步骘、陆绩并肩而入。
入眼是荆州豪华谈判团,一字排开正襟危坐,无声注视着二人。
这副架势,确实有被惊到。
步骘、陆绩神情凝重,坐到为他们准备的坐垫上。
遍观荆州一方,只认识蒯越。
于是步骘开门见山:“孔明先生的条件实在过分,我二人将返回江东,还请蒯别驾代为转告。”
开局一招以退为进。
蒯越看破不说破,淡定喝了口茶,一指身边的刘琮:
“老夫只是副使,人微言轻,这位刘劝学才是主使,二位该找他。”
“这位是?”步骘好奇。
“砰~”
刘琮狠狠一拍案。
震得砚台中墨水四溅。
“在下荆州劝学从事刘琦,二位想回江东请趁早,还能赶上年节。”
陆绩轻蔑一笑,“这便是荆州待客之道,在下算是领会到了。”
刘琮再次拍桌强调:“我王师长驱直入江东,打得你们丢盔弃甲,你们是来求和,并非来做客。”
一开口就揭人伤疤。
陆绩脸一黑,“黄忠孤军深入,真以为江东不能吞掉他?”
“那好啊!”
刘琮两手一摊,“先不谈了,你回去告诉吴侯,等江东被打烂,曹操卷土重来,我们再坐下来谈。”
“曹操若来,罪在荆州!”
“分明是吕蒙背刺军师,还被军师阵斩,首级还没烂呢,要不谈判先停一停,我们欣赏一下首级。”
“孙刘两家是盟友,为何不将吕蒙交给我主发落?擅杀盟友上将,此乃秦子御有意挑起战争。”
“是又如何,来打啊!”
“江东虎狼之师何惧一战!”
“猫狗安敢称虎狼。”
“……”
刘琮、陆绩互不相让,争得面红耳赤。
陆绩还算克制。
刘琮说到兴起时,一脚踩着书案,撸起长袖摆开架势。
“刘劝学冷静。”
“注意雅量,雅量。”
潘濬心惊胆跳,急忙拉住刘琮。
蒯越只顾喝茶看戏。
没有参与谈判的意思。
步骘眉头一皱,“我们为两家修好而来,不是来斗嘴,希望贵方能撤兵罢战,归还江东的领地。”
刘琮气呼呼坐下,“想要罢战可以,答应军师三个条件。”
说着把简牍推过去。
步骘拿起简牍,和陆绩仔细研读。
良久。
两人交换一番眼神。
心中有了计较。
步骘深吸一口气,说道:
“刘孙两家联合抗曹,世人皆知刘家为首功,以刘家为主可以谈。
陆口、巴丘等地,贵方劳师动众,我军以金赎买,也可以谈。”
本就要付一笔赔款,此刻变成拿来赎买城池,至少好听一点。
至于第三个条件。
步骘面色一正,沉声道:
“先是擅杀吕蒙,又是兴兵来犯,最后索要柴桑,环环相扣。
在下完全有理由怀疑,贵方故意诱杀吕蒙,以此谋夺盟友土地。好一个仁德之君,好一个少年英杰。”
说到最后,步骘目光转冷。
“江东有吕蒙这般蠢材,亦有大都督这般英杰,步骘虽不才,也能提剑上阵杀敌。
尔等想要柴桑,大可以提兵来取,无非鱼死网破。
诸位须知,大汉有十三州,可为盟友者,并非只有你刘家。
走。”
步骘拂袖大步离去。
“呵~”
陆绩留下一声冷笑。
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情况转变的太突然,上一刻还和颜悦色,下一刻说走就走。
刘琮一时没反应过来。
“刘劝学,貌似谈崩了。”蒯越悠哉喝茶,叹了口气。
不等刘琮回应,又道,“家中有点事,老夫先回去了。”
放下茶杯便走。
转身一瞬,嘴角浮现冷笑。
你们还太嫩……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