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荆州官署前。
寇封摘掉头上菜叶。
刚开始,姑娘、小媳妇们还很克制,只丢一些鲜花、香囊。
投掷瓜果也能理解。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
皆是年轻女子表达爱慕。
渐渐的就变了味。
不知道哪来的攀比心,鲜花、瓜果不要钱似的往下丢。
中年妇女也加入战场。
瓜果不够,菜叶来凑。
回忆起被一群大娘包围,寇封心有余悸,感叹比上战场还恐怖。
再看军师白衣一尘不染。
顿时有些不忿。
无视寇封幽怨目光,秦操望向同样狼狈的刘度、刘贤父子。
淡淡道:“二位受惊了。”
刘贤伤势未愈,顶着一张“斑马”脸,张嘴欲言,被刘度瞪回去。
把逆子按下去,刘度讪笑:“襄阳百姓热情似火,中郎将少年英才,受少女慕艾,真羡煞旁人。”
秦操又问:“比之泉陵如何?”
刘度硬着头皮回答:“此间百姓安乐,胜之泉陵百倍不止。”
秦操眉间浮现笑意,“喜欢就好,既来之,则安之,待在下禀明玄德公,汝可在襄阳安享晚年。”
刘度想说“我还不老”。
只看年纪,他比刘备还小。
安享屁的晚年。
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安享晚年总比丢掉命强。
一入襄阳深似海,从此零陵是他乡。
怀着满心苦涩,刘度认命般挤出一丝笑容,“有劳中郎将美言。”
“不必客气。”
秦操微微颔首,“寇封。”
“末将在。”
寇封应声出列。
“送二位到馆驿休息,然后带兵回营休整,将士放假三日。”秦操做出安排。
“谢军师!”
士兵激动大喊。
无论什么年代,放假总是愉悦的。
等寇封带队远去,秦操牵马走到官署门外。
雪花静静飘落。
一路走来,落雪散于长发。
“子御!”
诸葛亮迎上来,摇扇轻笑,“亮准备的大礼,子御可喜欢?”
秦操挑眉,“好大一份礼。”
好端端的凯旋仪式。
变成襄阳大型相亲现场。
还是全场亮灯的那种。
见此,诸葛亮笑意更浓,“子御得胜归来,襄阳城万人空巷,待嫁之女投花献囊,真乃一桩美谈。”
秦操淡定拍去发间积雪,“孔明何时学会的溜须拍马?”
“非也,”诸葛亮摇头晃脑,“正所谓翩翩君子,淑女好逑,亮不过实话实说罢了,可有看上眼的?”
说话间,羽扇轻拍秦操。
露出会心的微笑。
浓厚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这才是有血有肉的诸葛亮,而非端坐于神坛的诸葛丞相。
秦操撇嘴,“没有。”
“唉~”
诸葛亮叹了口气,“子御以霍骠骑为目标虽好,可是……”
不忍之事难以言语。
干脆换了个话题,“子御回来的仓促,亮未能筹备庆功宴,请到家中一叙,夫人已经备好酒菜。”
不由秦操分说,拉住他胳膊就走。
一边走一边感叹:“亮这位夫人,精于机巧,怠于俗物,待会儿若有不到之处,请子御多担待。”
一番话说完。
成功引起秦操兴趣。
诸葛亮住处距官署不远。
只走几步路,便回到家中。
“夫人!”
“子御来了。”
诸葛亮喊了几声。
既不见人,又未闻声。
于是找来书童询问:“夫人去哪里了?”
“夫人在工坊。”书童指着后院回答。
少顷。
两人来到工坊。
说是工坊,就是一间小屋。
屋中传出敲打之声。
“夫人。”诸葛亮喊了声。
敲打声渐渐止住。
房门打开。
黄月英缓步走出,看到诸葛亮身边少年,清亮眸子微闪。
目光一触即分。
诸葛亮拉着秦操介绍:“这位是军师中郎将秦操,秦子御。”
“先生有礼。”黄月英福身。
秦操目不斜视,淡然拱手回礼,“小弟秦子御,见过嫂夫人。”
诸葛亮倍感欣慰,“夫人,子御来府上做客,酒菜可备好?”
“已经备好。”黄月英点头。
又望向秦操,抿嘴轻笑,“先生学究天人,提出的杠杆定律,力的合成与分解,妾身深受启发。”
秦操嘴一抽,“嫂夫人谬赞。”
杠杆定律可不是他的。
阿基米德若是知道,远在东方的某人剽窃他的成果,还“占为己有”。
棺材板要压不住了。
黄月英不知其所想,见机会难得,大方发出邀请:
“妾身正在研究一物,碰到一些难题,还望先生指点一番。”
说完侧身抬手,邀请秦操入内。
“这不适合……”
秦操有些迟疑。
“很合适。”
诸葛亮拉着他进工坊。
一进门,看到一架投石车。
从结构和体型来看,或许说霹雳车更合适。
“哪来的?”秦操好奇。
诸葛亮羽扇轻摇,笑道,“当初曹军攻临湘,留下几具残骸,亮收集起来带回家中,交于夫人研究。”
“可惜。”
黄月英黛眉微蹙,“妾身与夫君只复原出框架,不得其要领,射程、威力还不如普通投石车。”
秦操一眼扫过去。
目光落在几根拉索上。
拉索,位于投石车尾部,通常以牛皮制成,待装填石头后,士兵们拉动拉索,把石头抛出去。
这是简单的杠杆原理。
然而,人力终究有缺陷。
秦操眼睛微微一眯,“嫂夫人可曾想过,以蓄能的方式,取代传统的人力,只需在此处添加机括……”
平静的声音在屋内回响。
黄月英眸子越来越亮。
片刻之后。
“妾身女流之辈,不方便见外客,酒菜微凉,请夫君热一热,有怠慢之处,请先生包涵。”
黄月英笑容如沐春风。
却做出冷酷的举动。
素手拉住大门狠狠关上。
“啪~”
只听一声轻响。
诸葛亮、秦操站在门外。
大雪还在下。
诸葛亮笑了笑,“夫人精于机巧,常废寝忘食,让子御见笑了。”
话是这样说,面上全无半分羞惭之色,有的只是幸福之色。
结合时代背景。
有这样不务正业的夫人,诸葛亮甘之如饴,夫妻情分可见一斑。
“得妻如此,孔明幸甚。”秦操由衷感叹。
诸葛亮收起笑容。
一脸严肃表情,沉声道:“孑然一身者,做事无所顾忌;为人臣下者,无妻无子最难把控。
玄德公虽仁德,但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事非仁德可以解决。
所以……子御该成家了。”
话落,陷入沉寂。
秦操双手负在身后,仰面任凭雪花落下,融化成水滑落。
风雪吹来一声叹息。
“多谢孔明提醒,我自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