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
吴侯府中歌舞升平。
今日是孙权生辰,江东群臣到场庆贺。
酒过三巡。
宴会现场其乐融融。
一个喷嚏引起群臣注意。
张昭略带关怀开口:“主公带领吾等北御曹操,又攻取合肥,开疆拓土比肩先主,该保重身体才是。”
本是一句恭维、外加表忠心的话。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上首传来一声冷哼:“张子布恐怕意有所指。”
说话之人正是吴国太。
丈夫创业未半中年丧命,大儿子开拓基业英年早逝。
张昭的话很难不让人多想。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啊这……”
张昭有些尴尬。
群臣察觉气氛不对,停下交错的觥筹。
现场陷入安静。
见此,孙权连忙打圆场:
“孤继承父兄基业,至今已有八载,自知德薄才浅,守土有余,开疆拓土而不足,甚是惭愧。
如今只取合肥一地,孤之功绩比之父兄,如萤火比皓月,岂敢谈‘比肩’二字。”
语气忽然一转:“当然,孤正值春秋鼎盛,望诸卿鼎力相助。”
说完举杯示意群臣。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彼此心照不宣。
连“孤”的自称都出来了,可见主公对当前的成绩十分满意。
张昭反应很快,“臣等自当尽心竭力,祝主公开拓基业。”
群臣纷纷响应。
一个个起身敬酒祝贺。
丝竹奏响,歌舞复起。
情绪抵达高潮。
孙权轻抿一口酒,捋了捋紫髯,欣赏着歌舞,心中快意非凡。
就在此时。
周泰扶剑闯入大殿。
来到孙权身边,说了句“大都督发来的”,将一份帛书奉上。
孙权笑吟吟接过帛书。
以为是周瑜送来的贺词,故作感慨道:“公瑾远在合肥养病,因孤的生辰而打扰他,孤心难安啊。”
张昭闻言老眼一眯,“此乃君臣相合典范,主公何不宣之于众?”
孙权把帛书递过来,“丝竹之声乱耳,有劳子布宣读。”
翻译一下,念大声点!
张昭展开帛书,苍劲有力的隶书映入眼帘,开篇三字“臣有三罪”。
再往下看,出现一个熟名。
熟名之后内容触目惊心。
心惊肉跳之余,张昭额间冒出细密的汗水,顿感帛书烫手。
“念啊。”孙权催促。
群臣安静下来,恭听大都督贺词。
张昭硬着头皮开始念:
“臣有三罪。
未能除秦子御,制吕蒙,取南山。”
开口就给群臣整懵了。
这哪是贺词。
分明是一封请罪书。
然而,心细之人,如顾雍、陆绩等人,敏锐捕捉到关键词。
不难猜出,合肥出事了。
孙权握紧酒樽,沉着脸道:“继续念,孤让你继续念。”
张昭狠狠一咬牙,把剩下的话一口气读完:
“秦子御单骑赴合肥。
子明深恨之。
携三千人雪夜追杀。
秦子御阵斩子明,取首级扬长而去。
以致南山战局糜烂。
此三罪,臣万死难辞其咎,请君听我一言,秦子御非良善之辈。”
话说完,针落可闻。
歌止舞歇。
丝竹声渐渐消失。
孙权手背青筋暴起,似要将青铜酒樽握碎,压抑着声音:“你再说一遍,吕蒙被谁杀了?”
张昭小心回应:“被秦子御……”
“啊——”
孙权突然暴起。
狠狠将酒樽砸了出去。
酒樽落地,一声闷响。
洒出来的酒水,将大红地毯浸成深色,似凝固的鲜血般。
“好大的胆子!
秦子御哪来的胆子,敢杀孤的心腹爱将!”
孙权咆哮声响起。
群臣惊惧有之,麻木有之,冷笑亦有之。
杀人者人恒杀之。
技不如人被杀,有何好说的。
无非死的人是吕蒙,杀人者是秦子御,有人难以接受罢了。
张昭颤声说道:“这……这秦子御无法无天,孙刘两家乃是盟友,他杀盟友之将,必须给个交代。”
虞翻出言附和:“此事往小了说,破坏盟友情谊,往大了说,耽误江东攻取南山,延误战机。”
两人一唱一和。
至于吕蒙死因只字不提。
陆绩看不下去,冷笑:“三千人追杀秦子御,若说背刺盟友,也是吕蒙先动手,有何颜面谈交代。”
“陆公纪!”
虞翻大声斥责:“吕蒙再不堪,也是江东上将,休说风凉话。”
“砰~”
只听一声巨响。
“够了!”
孙权一张拍在酒案上,瞪大布满血丝的双眸,一字一句道:“此仇不报,孤枉为江东之主。”
“主公……”
陆绩想要开口。
被孙权直接打断,“孤为大局考虑多次忍让,贼子却得寸进尺,不杀不足以泄愤,此番意已决,卿不必多言。”
索性还没失去理智。
深吸一口气,望向虞翻。
“先礼后兵,命你出使襄阳,告诉刘备,交出秦操则罢,否则孤提虎狼之师,与他兵戎相见。”
虞翻正襟危坐,准备领命。
“报——”
突然,一名武士走进来。
“汉宁急报,八日前,山越为祸乡里,粮草损失不计其数。”
又一名武士上殿。
“建昌急报,五日前,长沙开垦军团发兵一万,攻破建昌城,县令、都尉被杀,首级悬于东门之外。”
好似接力一般。
下一个武士立马接上。
“高昌急报,黄忠、文聘领一万人长驱直入,拔城寨三座。”
“兴平急报,长沙开垦军团……”
一条条急报道出。
汉宁、建昌多地告急。
最后一条消息,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陆口被甘宁攻取,三日前,巴丘亦是失守。”
如此多重磅消息,一股脑全部抛出。
孙权只觉头晕目眩。
惊得站起,失声喊道:“如此紧急军情,为何隐瞒不报!”
“主公生辰宴在即,各县使者被安置在馆驿,无法……”
武士声音越来越小。
再说下去,恐怕人头不保。
上一刻。
扬言要兴兵复仇。
下一刻。
汉宁等地告急,陆口、巴丘丢失,西面门户大开,如只披亵衣的美人,任由秦子御为所欲为。
原因为何?
竟是自己的错!
一桩桩,一件件,犹如冷冷的冰雨,在孙权脸上胡乱的拍。
好好的一个生辰宴。
愣是变成丧宴!
“秦子御,你个黄毛小儿!”
孙权悲愤交加,仰天哀嚎,两眼一抹黑,直挺挺倒下去。
“砰”的一声。
脑袋与地板亲密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