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御如何看出来的?”
周瑜对此表示好奇。
攻占合肥、速取南山的计划,只在江东群臣流通。
事关利益纠葛。
群臣不会傻到泄露。
秦操回了四个字:“换位思考。”
意思不难理解。
聪明人都能听出话外音。
这四个字的意思,可以引申为——我想要南山,所以你也想要。
鲁肃、周瑜相顾无言。
彼此一番眼神交流。
一个大胆想法应运而生。
“子御稍等,我与子敬有些私事要谈。”周瑜向秦操拱手致歉。
然后被鲁肃扶到角落。
响起窃窃私语。
秦操把玩着茶杯,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一切尽在掌握。
盏茶功夫后。
私语结束。
周瑜颤颤巍巍走回来,张口正准备劝说,一杯热茶推到面前。
“不急,”秦操语气温和,“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茶水热气袅袅。
一股暖流流过周瑜心间。
周瑜端起茶杯抿了口,稍稍驱散体内的寒意,斟酌着开口:
“孙子云,兵贵胜,不贵久,因我昏迷多日,延误战机,此刻再攻取南山,曹军必然有所防范。
吕蒙勇猛有余,智略不足。
届时久攻不下南山,损兵折将,损害孙刘两家总体实力,破坏两家联合抗曹的格局,我心甚忧。”
末了,一声悠长叹息。
叹息仿佛会传染。
“唉~”
鲁肃同样叹了口气,“可叹公瑾卧病在床,无法领兵作战,我军尚缺一名德高望重、文武双全的统帅。”
说话时,目光不离秦操。
此刻,图穷匕见。
强烈的既视感扑面而来。
秦操恍若未觉,自顾自品着茶,怡然自得,不接鲁肃的话。
鲁肃等不及,又道:“子御认为谁可担此重任?”
秦操淡淡道:“太史子义有勇有谋,富有名望,又被吴侯指派接管合肥军队,于情于理可担重任。”
鲁肃闻言眉头皱起。
有些难以启齿:“子御不是外人,有些事我也不想瞒你,太史慈乃外将,被江东诸臣所排斥,主公让太史慈掌军,实则吕蒙才是……”
言尽于此,懂得都懂。
秦操不屑冷笑,“小霸王孙伯符在世时,对太史慈可不是这般。”
周瑜已然麻木。
鲁肃却是羞愧难当,“主公心思深沉,非我等臣子能够揣度。”
说到这自己都脸红,赶紧转移话题,“子御可有旁人推荐?”
“有,”秦操扫了眼鲁肃,“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鲁肃微微一怔。
坏了!
怎么扯到我身上了。
鲁肃连连摆手,“在下不通兵略,岂能领兵?子御折煞我也。”
秦操一个字都不信。
别看鲁肃老好人一个。
君子六艺样样精通,文能整顿内政,武能领兵作战。
见秦操不信,鲁肃苦涩一笑:
“实不相瞒,此次我与子瑜请动国太,劝阻主公暂缓进攻南山。
主公表面答应,其实已经恶了我二人,一面派我前来合肥劳军,另一面派子瑜出使许昌求和。
却又指使吕蒙对南山用兵。
我若越权领兵出征,主公怪罪不值一提,子瑜必为曹操所害!”
说到动情处,鲁肃一时悲愤交加,一掌拍在案上。
震得炭炉火星四溅。
一颗火星落在狐裘上。
秦操随手拍灭,淡淡道:“此事我已知晓,所以我来了。”
周瑜以为秦操答应了,趁热打铁,“若子御肯助江东取南山,我立刻上奏,请求主公与玄德公共分南山之地。”
鲁肃也跟着搭腔:“肃愿以声名担保,必能说动主公。”
“不必,”秦操果断拒绝,“玄德公对南山没有兴趣。”
君不见关羽败走麦城。
吕蒙胆子再肥,背刺盟友就顶天了,如何敢私自杀关羽?
没有孙权默许或暗示谁信。
南山与荆州相隔甚远。
中间还有合肥挡着。
秦操除非疯了,才会赌江东君臣人品。
“嘶~”
周瑜揉揉眉心。
本就虚弱的身体,还要好耗费精力斗智斗勇,身累心更累。
索性开诚布公,“子御字字不离南山,却又对南山无意。
如此一来,可大胆推测,恐怕今日之南山,便是昨日之新野。
周瑜愿意配合。”
“合作愉快。”秦操举起茶杯示意周瑜。
周瑜苦笑着举杯。
两人饮尽杯中茶水。
如此,正式达成协议。
秦操以平静的口吻讲述:“荆南三郡尚未收复,需分兵南下,汉中的马超、宛城的张辽可能会捣乱。
在下没空料理。
有劳江东佯攻南山。
既可为我方吸引曹军精力,亦可应付吴侯攻取南山的命令。”
周瑜用眼神示意鲁肃。
鲁肃秒懂,直言不讳:“中郎将待在新野吸引曹军,是南昌之战后对江东的补偿,不可混为一谈。”
从“子御”改称“中郎将”。
意味着身份转变。
此时各为其主,争取利益,不再是好友之间的交流。
面对鲁肃要好处举动,秦操十分干脆,“关羽从江夏出兵五千,协助合肥牵制寿春之敌。”
“不够。”
鲁肃狮子大开口,“至少出兵两万人,其中一万人,需要协助江东攻取南山。”
秦操说出一个数:“八千。”
“好,”周瑜爽快答应。
接着语气一转,“不过,有件事需要子御亲自去办。”
秦操眼睛一眯,“何事?”
“我已交出虎符,由吕蒙暂代三军主帅,请子御说服他配合行动。”周瑜果断甩锅给秦操。
吕蒙立功心切,又和秦操有矛盾,让他配合难如登天。
秦操手按青釭剑。
嘴角露出一抹灿烂微笑,“能杀人吗?”
鲁肃听得青筋直跳。
面带人畜无害的微笑,说出这般冰冷的话语。
真狠人也!
周瑜摇头,“不可。”
“无趣,”秦操松开剑柄,“你先前问我,何人能统率三军,我推荐陆逊。”
周瑜深深看了眼秦操。
见他不似开玩笑,随即摇头,“江东不比荆州,陆逊太年轻,南昌一战让他指挥大军……”
有些话不方便明说。
那是指望陆逊“代主送死”。
“哆~”
茶杯落在案上。
秦操放下茶杯,拱手告辞,“道不同,不相与谋,与其劝吕蒙,不如我去趟京口,找吴侯要一道命令。”
说着转身边走。
拉开房门。
一阵冷风吹来。
白衣鹤氅猎猎作响,额前龙须发随风飘摇。
秦操脚步一顿。
平静的声线响起:“君不明,臣不贤,公瑾可曾后悔过?”
“咳咳……”
周瑜捂嘴轻咳。
冷风吹得双眼流泪,望着那道模糊的背影,说道:“丈夫处世,遇知己之主,外托君臣之义,内结骨肉之情,瑜不曾有一刻后悔。”
“君疑臣妒,可曾厌烦?”
“一刻不曾厌烦。”
“抱歉,在下有点烦了,今夜便走,告诉你的手下,不必送行。”
秦操仗剑信步离去。
身影消失于饕风虐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