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时间,第一道敕令,也该传到五斗米道众治官手中。
肯定在往荆州进发。
一者,“屠城”之事远名扬。
治官担心被清算。
定然裹挟信徒离开汉中。
二者,汉宁不再安宁,信徒盲目遵从敕令,想找下一个乐土。
所谓的乐土……
秦操对此嗤之以鼻。
五斗米道的“乐土”,在路上设置义舍,免费向行人提供吃喝。
对犯法者宽恕三次。
再犯才加以惩治。
若是小过,只需修路百步赎罪。
看似很美好,实则虚得很。
前者叫不劳而获,后者叫纵然犯罪,影响社会法治。
即便后世的小孩子,都知道不劳而获、纵容犯罪的危害。
让这群受到“毒害”的信徒,进入荆州就是一摊老鼠屎。
“哗啦~”
一条锦鲤跃出水面。
落回水中溅起一片水花。
惊得鱼群四散。
小玖、小北各抓一把鱼食,一点点撒到池中。
池水清澈见底。
鲤鱼被鱼食吸引游回来。
五颜六色如花团锦簇,簇拥着位于中间的雄蕊——鱼钩。
却无一条鲤鱼咬钩。
撒完鱼食。
小玖、小北清洗柔夷,青葱玉指轻轻剥去葡萄皮。
然后放到玉盘中。
“子御,真雅士也。”
徐庶笑着打趣。
活了半辈子,走南闯北,第一次见有人这么钓鱼的。
秦操吃了颗葡萄,挑眉,“在下钓的是情调,元直注定要挨饿。”
提到挨饿,徐庶哑然失笑。
言归正传。
笑罢,徐庶恢复严肃,“子御这般自在,想必谋略在怀,庶虽不才,亦有一策,可破张鲁奸计。”
扫了眼敕令,秦操微微颔首,“知我者,元直也。”
“啪~”
徐庶轻弹手中敕令,“敕令一旦写成无法更改,但模仿敕令符文,重新一道却也不难。”
“取朱砂、朱笔、符纸来。”秦操吩咐小北。
少顷。
小北找全材料。
徐庶手执竹笔,蘸上朱砂,伏案在符纸上笔走龙蛇。
敕令一气呵成。
写完敕令,徐庶眉头一皱,说了句“不甚完美”,将敕令撕碎,拿起一张空白符纸重写。
第二张仍有缺陷。
然后第三张、第四张……
秦操也不着急,面色淡然,静静看着池中鲤鱼吃鱼食。
小北、小玖不时撒鱼食。
杨任被晾在一边,到现在还没得到安排,让他心里没底。
手心不觉间满是汗水。
盏茶功夫后。
符纸揉成的纸团堆满书案。
徐庶放下竹笔,拿起写好的新敕令,解释道:“这道敕令,以张鲁的敕令为模板,将子御从教敌改成教友,让信徒听从你的命令。”
一道敕令化敌为友。
还能收获十几万劳动力。
这个手段简单有效,不可谓不高明。
“好敕令。”
秦操先是表示赞许。
下一刻。
语气突然一转,“但我想稍加修改。”
徐庶一怔,“请说。”
“五斗米道信徒深受毒害,放任他们入荆州,有利有弊。
让他们来新野。
我给他们……戒毒。”
秦操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平静的水面,露出一丝笑意。
鲤鱼甩尾掀起涟漪。
徐庶呵呵一笑,“言之有理,新野太静,子御该动动了。”
说着把敕令揉成一团。
重新再写一遍。
熟能生巧,鬼画符也一样。
徐庶下笔如有神,新的敕令一笔写就。
吹散表面的朱砂,将敕令递给秦操,嘱咐道:“朱砂之色易变,敕令必须尽快传达,否则和张鲁写的时间对不上,会引起治官们怀疑。”
秦操接过敕令扫了眼。
虽看不懂,但能分辨出,和张鲁的原版有细微差别。
显然表达的信息有区别。
“杨任。”
秦操喊了一声。
“啊?”
杨任愣了一下。
很快愣神变成激动,单膝跪地说道:“末将在,请军师吩咐。”
“你持此敕令,通知五斗米道各个治的治官,带信徒来新野。”
秦操手持敕令递向身后。
“遵令!”
杨任急忙起身,三步并两步上前接过敕令。
“好好干,”秦操语气淡淡,“等你从汉中归来,两功并赏。”
平静的话语宛如天籁。
杨任听得心潮澎湃。
也就是说,此次来报信,同样是一件功劳,证明军师接纳了他。
杨任当即表忠心,“军师委以重任,末将敢不效死命。”
“嗯,去吧。”
秦操摆摆手。
“末将告退。”
杨任抱拳退出后院。
后院恢复安静。
微风徐来。
满树桂花摇曳婆娑。
一片片落在白衣鹤氅之上。
秦操把鱼竿丢给小北,倚着桂花树,仰望云卷云舒。
似是喃喃自语:“云长来消息了,合肥战事吃紧,即将决出胜负。”
徐庶双手一摊,洒脱道:
“庶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无非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罢了。”
他看得很开。
合肥战事到了关键时候。
江夏也会受影响。
他和于禁隶属江夏开垦军团,江夏局势不稳,该回去了。
“吃完饭再走不迟。”
秦操轻笑一声。
“在下要吃鱼,”徐庶指着水池大笑,“子御能否钓上来?”
“钓?”
秦操嘴角一掀,“小玖、小北,取渔网来——捕鱼!”
当天晚上。
徐庶吃了一顿全鱼宴。
翌日清晨。
杨任持敕令回汉中。
徐庶与于禁并一万农兵,踏上回江夏的旅途。
新野城百姓夹道相送。
“徐先生走好。”
“先生一定要回来啊。”
“……”
望着一张张淳朴的笑脸,听着不舍的话语。
孩子们挥舞双手送别。
开垦军团从上到下,发自内心感到骄傲、自豪。
还有几分不舍。
徐庶一时有些失神。
见徐庶发呆,于禁忍不住问道:“先生在想什么?”
徐庶轻声道:“你听。”
于禁认真听了一会,除了百姓的送别声,没听到其他声音。
“听什么?”于禁好奇。
徐庶神秘一笑,“朗朗读书声。”
于禁回头望向新野城,侧耳作倾听状,试图听出读书声。
看到他一板一眼的模样,徐庶笑笑不说话。
豪华府邸中。
秦操正在小北、小玖服侍下洗漱。
老管家站到门外。
“先生,徐先生走了,临走前托人转交这封信。”
老管家递上一份帛书。
小玖接过帛书,展示给秦操看。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我皆是忙人,不必彼此相送。
庶当初离开新野寻母,亏欠主公甚多,能回到新野,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字里行间尽显洒脱之意。
秦操一目十行。
看到最后两行话。
第一行,若有机会,庶希望能回新野,做一教书先生足以。
第二行,庶才微德薄,孔明分身乏术,子御尚缺一位助手。庶半月前书信主公求才,子御拭目以待。
看完信,秦操付之一笑。
他的确缺助手。
毕竟徐庶一走,新野的大小事务,全压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