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
张鲁想也不想拒绝。
杨柏死了,弟弟张卫也死了,他手下可用之将所剩无几。
要是再没了杨任。
张鲁担心走不到潼关,半道就被山贼、马匪截杀了。
“主公。”
杨任仍不放弃,大声道:
“曹操生性多疑,主公此去潼关祸福未明,这一道敕令,是主公东山再起的希望,不能有失啊。
汉中之安宁,主公之基业,皆毁于秦子御之手,此仇安能不报?
请主公允许!”
说到这已是声泪俱下,脑袋磕在土地上,发出“嘭嘭”闷响。
见此,张鲁眼圈红了。
丢了汉中最伤心肯定是他。
苦心经营汉中多年,本以为能借抗曹一事,趁机扩充地盘。
谁知中了贼子奸计。
心腹杨松更是携巨款潜逃。
值此城破家亡之际,杨任却愿意以死相报。
巅峰诞生虚假的拥护,黄昏见证虔诚的信徒。
怎能不让人感动!
张鲁扶起杨任,哽咽道:“杨将军赤诚之心,我岂能辜负。”
说着解下佩戴的玉珏,“此乃我随身携带的信物,五斗米道教众见之如见师君,请一路小心。”
“谢主公成全。”
杨任接过玉珏,翻身上马。
回头看了一眼张鲁,抱拳行了最后一礼,“主公保重,末将去也。”
随后一鞭抽在马屁股上。
战马仰天嘶鸣,扬蹄飞奔而去。
一人一骑消失于夜色中。
马蹄声渐渐远去。
“真忠义之士也。”
张鲁站在火堆旁,凝望杨任离开方向,由衷赞叹一声。
片刻后。
“忠义之士”追上祭酒。
直接说明来意,并展示玉珏。
玉珏是张鲁贴身之物,祭酒自然是见过的,因此没有怀疑。
两人一起上路。
路上,杨任旁敲侧击:“敕令不容有失,祭酒可收好了?”
祭酒轻拍胸口,笑道:“敕令小人贴身存放,将军放心。”
扫了祭酒胸口一眼,杨任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有夜色掩盖难以察觉。
一夜风平浪静。
两人跑出十里地。
前方一条大河拦住去路。
祭酒十分苦恼,“最近的‘治’在河对岸,找不到船过河绕远路,师君的敕令的要耽误了……”
“噗~”
利器划开皮肉。
能听到清晰的声响。
祭酒后心一痛,难以置信转过头。
入眼的是杨任平静的脸。
“杨将军,你……嚯嚯……”
祭酒张了张嘴,血液倒灌入口中,话全被堵了回去。
“噗噗……”
又是连续几剑。
祭酒死的不能再死。
杨任在尸体胸口一通摸索,找到一个布袋。
打开布袋看到敕令。
至此,杨任松了口气。
贴身收好布袋,看了眼祭酒,眸中满是复杂之色。
“对不起,我是卧底。”
叹了口气,杨任抛尸大河,上马扬长而去。
河水静静流淌而过。
无人知道发生在河边的事情。
……
转眼十日过去。
金秋十月。
新野城。
护城河绕城而过。
耗时四个多月,十几万青壮参与,这条宽三丈、深一丈的护城河,向北联通汉水,向南连接淯水。
城外人来人往。
田间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目前新野的粮食,都是从荆襄和江夏调集,迟早坐吃山空。
于是秦操下令秋耕。
开垦军团农兵带领百姓,正在开垦荒地耕作。
新野偏向北方,以种植小麦为主。
而小麦一年一熟。
此时种的是冬小麦。
农兵给牛套上曲辕犁,牛拉着犁轻松破开泥土,翻出一块块地。
已经翻好的地,农夫拿着农具忙着整平,开挖出沟和垄。
农妇小心翼翼播撒麦种。
麦种落在垄上。
后面有人用耙子盖土。
这些常种庄稼的人,以往手脚麻利,现在却有些生疏。
没办法,第一次这样种地。
以往种地用代田法。
武帝末年农学家赵过发明,将粮种播撒到沟里。
幼苗破土后长在沟里。
可减少叶面蒸发,又能减少沟中水分流失。
待作物长成,垄土下滑,还能护住作物根脚,算上另类深耕。
来年,旧垄上开新沟。
旧沟改成新垄。
轮番使用地力,不必闲置土地,便能实现“休耕”。
代田法的“代”由此而来。
如今,有了曲辕犁,一犁下去翻出的地极深,深耕轻而易举。
粮种直接撒到垄上。
经过改良的耕作方式,让农民为之欣喜,更多的是感激。
粮种、耕牛、曲辕犁,以及其他农具,全是小秦先生提供。
开出来的地却属于他们。
原本的汉中“流氓”,一无所有来到新野,小秦先生给他们吃,给他们工作,又给他们建房。
最重要的是有地。
纵观古今,华夏百姓对地的情感最是深沉,有地才有希望。
如此,怎能不感激涕零!
“哒哒哒……”
正干得热火朝天,急促、清亮的马蹄声突然响起。
农民纷纷看了过去。
骑马之人蓬头垢面,铠甲和长枪沾染鲜血。
一看就知道情况不妙。
分散在田间的农兵,看到这一幕不约而同冲了过来。
“来者止步!”
农兵百夫长举起耙子大喝。
其他农兵或是手持铁锹,或是亮出割草铡刀。
衣服虽破,武器虽烂,但浑身透着一股凶煞之气。
来者勒马停下。
面对目光不善的农兵,似是勾起不堪回忆,嘴唇抽搐了一下。
“请下马!”
百夫长不卑不亢道。
来者黑着脸下马。
一个农兵上前把马牵走。
“你是何人?”百夫长再次开口。
“我是杨任,是中郎将派到汉中的密探,有要事汇报。”
杨任挤出一丝笑容,让语气尽可能显得和善一点。
一听是军师的人,百夫长不敢自作主张,又担心耽误大事。
于是“护送”杨任入城。
若被光膀子大汉包围,还被铁锹、耙子顶着,算护送的话……
杨任一时心情复杂。
当初被一群农兵活捉,如今又被一群农兵拦下来。
农兵绝对和他八字不合。
少顷。
杨任走近新野城。
宽阔的护城河映入眼帘。
河面碧波荡漾,粼粼波光起伏不定。
“这里是新野?”
杨任双手揉了揉眼睛,盯着城门上的“新野”二字。
感觉自己活在梦里。
新野城竟然有护城河。
为何我会做这样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