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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月夔、伊萨与兰十七一起回忆在包子铺看到的死尸。

“啊……”

兰十七捂住了嘴。

假如死者的手光滑如镜,或者布满老茧,他们早意识到两者差别了。

之所以记不起这点,是因为……

“死者的手指被人划烂了。”

凶手相当清楚杨李氏与陈姐的区别,不忘掩饰。

众人闯入杨李氏宅子时,场面骇人,尸体又破碎四处,他们没有特别留意手指的伤痕。

现在回想起来,着实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等等,你这么一说……”

兰十七也思忖起来。

“划掉手指是为了掩盖死者身份,那砍断四肢也是了?”

伊萨一直觉得哪里奇怪。

据其他人描述,陈姐上身比包子铺老板娘丰满,也是高个子。

由于吃不饱穿不暖,她不胖。

两人单说个头儿,差不太多。

捣烂躯干足够模糊她的特征,砍掉四肢费时费力,而且画蛇添足。

“肩膀也有磨出的老茧啊。”

兰十七指了指肩头。

陈姐背着自己编的货物上下玉碗山,一侧肩膀肯定不似老板娘光洁如玉。

伪装成落刀不熟练,多砍几下,肩膀的皮肤就难以辨认了。

“砍了手,留下脚反而引人疑窦,因此一并砍断。杀人后能镇定自若熟练分解人的,多是习惯杀生的人……”

三姑六婆的推测虽说源自直觉,可不是毫无道理。

“王屠户杀了陈姐,为何把她尸首移到包子铺?光天化日把具死尸带到包子铺,比从空中赶到包子铺更难吧?”

兰十七仍旧不服气。

“假如他是在包子铺杀了陈姐呢?”

伊萨提出另一种可能。

“陈姐在包子铺撞见他杀死老板娘,于是他顺手杀了陈姐灭口。为了把这件事栽赃给邵乐楼,将两人大卸八块,带走了陈姐的首级与老板娘的尸身。”

“他带走陈姐的首级我懂,带走老板娘的尸身做什么?”

众人因兰十七的疑问陷入沉默。

两种推测,全部陷入僵局。

“我有种猜想。”

靳月夔灵光乍现。

“王屠夫在包子铺杀了老板娘与陈姐,带走了陈姐的首级。邵乐楼原打算从不夜坊偷跑回包子铺杀老板娘,一回家看见两具尸体,一时六神无主,藏起其中一具,又跑回了不夜坊。”

“他不把杀人的事推给外贼入侵,反过来帮忙掩饰做什么?再说他把尸体藏到哪儿去?”

兰十七觉得他的推测说不通。

“说不定他跟王屠夫是同谋。王屠夫把人血控干,砍成几段,这样提着其中一部分走上大街不至于引人瞩目。同时便于邵乐楼藏匿另一部分。”

靳月夔想出了解释。

“那天假如不是杨李氏把小玉叫去家里,两人说不定陆陆续续把尸体全部搬走了。”

“泼在尸体上的汤呢?”

“不小心弄洒的吧?”

“哈啊?不小心弄洒,里面怎么可能有砒霜?”

“砒霜用来毒耗子的嘛,又不稀罕。说不定是耗子把耗子药推进锅里。王屠夫杀完人饿了,去厨房填肚子。端起汤察觉里面有耗子药,顺手把汤泼在了尸体上。”

“世上哪儿有跟你一样聪明的耗子?再说王屠夫干嘛跟邵乐楼同谋?”

“两个人可能是相好。说不定邵乐楼当初在青楼与王屠夫情投意合,在琥珂意外相见,旧情复燃,杀了杨李氏,两人正好重温鸾梦。”

“他们俩……靳公子有没有发现自己话里有很多个‘说不定’?”

“这世上本来就有很多说不定的事嘛。比如纪公子喜欢的说不定是男是女,沉侍卫说不定姓陈姓鸠,你说不定……”

靳月夔指着兰十七,闭住了嘴。

“说不定怎样?”

兰十七握住他微微收回的手指。

“说不定……说不定太不信任我们。”

兰十七太像翎儿了。

容貌、声音、举止、习惯……世间万事皆可伪装,只有信念不可以。

可以轻易违背的信念,不是一个人真正的信念。

把人跟人之间的平等视为理所当然,是翎儿的信念。

她既不会因为一个人弱小仗势欺凌,也不会因为一个人弱小偏袒对方。

如何应对,端看对方真心,而非身份、地位与能力。

甄映雪那般邪恶,翎儿亦生过惋惜之情,只因甄小姐为自己欲望拼搏的决心。

与此同时,她没有是非不分,试图洗清甄映雪的罪过。

人无完人,亦无完错。

分不清这些才会滋生成见。

翎儿自然而然地避开偏见狭知,因为她对事不对人。

她如何审视自己,就如何审视其他人。

凭武力兰十七可以轻易制服侯泰元,他没有。

他选择以平等的方式与对方交易。

对方若是耍诈,即以对方的手段还击。

与翎儿的行事一模一样。

靳月夔渐渐确定兰十七躯体里的灵魂是自己熟悉的人。

不知道翎儿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

她一个人躲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用她的方式与小人周旋。

他们这么不值得信赖吗?

兰十七松开了他的手指。

“你说得对。世界太大了,有许多可能……”

“邵乐楼与王屠户认识?”

沉舟嘴里重复着靳月夔刚刚说过的话。

与其他人不同,他认真思索这种可能性。

他自称为了兰十七的安全搬到这里,靳月夔在邵乐楼身上发现的问题绝不简单。

“邵乐楼武功到底如何?”

兰十七趁着靳月夔在跟前,直接问他。

“呃……”

靳月夔一愣,身体微微后仰,十足心虚模样。

“江湖卖把式的花拳绣腿,不值一提。”

“是吗?”

兰十七一掌拍在他受伤的左肩上。

“嘶——”

靳月夔痛得人矮了半截。

“江湖卖把式的花拳绣腿?”

兰十七作势再拍,靳月夔护住左肩,逃到了伊萨身后。

“天牢地方太小,就近中了他全力一脚才这样。”

华英国的长袍掩住下半身,隔着衣裤,在公堂上看不清邵乐楼双腿有没有练过。

兰十七记得,透过布料能看到他上半身的肌肉曲线。

假如邵乐楼腿上劲力足以踢伤戎马为生的武人,双手的功力如何?

他按了下眉心,目光投向没吐露过一言的沉舟。

至少天牢困不住邵乐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