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拉碴的肮脏男人瞅了几眼,不再搭理走钢索的汉子们,继续翻他的通缉令。
黑影拿来的通缉令约莫悬赏了二十名犯人。
这群贼人打家劫舍、奸淫掳掠,无恶不为,真论起来没多大本事,尽找没有反抗之力的老弱妇孺下手。
男人翻着翻着嗤笑了几声。
“邑宰也好意思通缉这些人?要不是地方治安不严,耗子一样的宵小哪儿来胆子作乱?”
“我选了你能应付的。别数落邑宰了。”
黑影头也不回地应声。
男人继续翻动纸页,直至鹿眼青年递上的那张。
男人看着纸上画像,觉得莫名眼熟,举起纸在月光下看了又看。
“平一山……这名字怎么那么古怪?在雪无镇残杀三名孩童……我没听说过?”
他走到黑影身旁,把纸举到他脑袋边,比了比自己的脸。
“你看看,这人是不是有点像我?”
黑影忙着盯钢索上的汉子,没空搭理他。
“不对。”
男人边嘀咕边扯住黑影手臂。
“平一山……冯翼禅……这分明是我。你由哪儿找到这张通缉令的?”
两人拉扯间,一道流风扑来。
有人快如闪电地拨开他们的手,冲上钢索,踢开索桥上的壮汉,直奔云端。
“不好。”
黑影急忙吹哨催促钢索上的汉子。
出乎意料的事接二连三。
明光一闪,有人朝黑影挥刀。
脏男人一推他,两人狼狈地躲过这刀。
“当然不好。我提醒过虢公子出门小心。你怎么不听?晚上坏人多。”
鹿眼青年横刀挡在他们前方。
黑影远远奔开,由袖子里掏出另一只骨笛,笛子尚未送到嘴边,一枚飞来的石子打中他的右手,笛子应声落地。
另一名容貌英武的青年,穿着夜行衣由山石后钻出,双拳一击,指间的指虎发出绿光。
“三比二,不投降?”
鹿眼青年问黑影。
也是怪了,青年的言辞满是挑衅,表情却悲天悯人,毫无杀气。
永威镖局的少东冯翼禅是跑惯江湖的人,比虢公子反应迅速许多。
虢公子发呆之际,他闪远几步,解下了腰间的流星锤,呼啸几圈,朝鹿眼青年门面打去。
今夜月色不亮,看不真切的武器更有优势。
原该如此。
可惜青年转了下刀鞘,流星锤“当啷”一声无功而返,击中了主人的右肩。
“一比二足够了。”
鹿眼青年似乎在打发身穿夜行衣的男子。
“就他们这种本事,竟然能靠虚张声势,在郎千禄眼皮底下躲那么久?”
夜行衣男子一脸难以置信。
“毛没长齐的小鬼也敢小瞧人?”
冯翼禅气得再次抡开流星锤。
虢公子也没闲着,他捡起了地上的骨笛,忙不迭吹响。
扑扇声由远及近,山洞间飞出一群黑乎乎的蝙蝠。
黑压压漫天拍打翅膀的怪物,团团围住了两人。
不久,只能从翅膀的缝隙里看到靳月夔拳上的绿光了。
虢公子的目地不在打赢两人。
趁这二人无法动弹,他朝天空连连招手,指挥那团云退开。
此前奔上钢索的男子,一路横冲直撞。
钢索上的壮汉,接二连三落下天波池,看得虢公子焦急万分。
“回去。”
他不禁喊出了声。
“想得美。”
一团气流破空而出,震开了围在头顶的蝙蝠。
伊萨赶走脑袋上的不速之客,随即一刀挡住砸向门面的长锤。
靳月夔由他肋下钻出,挥拳打向欲吹响骨笛的虢公子。
在战成一团的人身后,断崖的石头发出“咔咔”巨响。
扎入岩石的铁爪被往后移动的云朵拽得急欲松脱。
趁靳月夔应付虢公子与冯翼禅,伊萨退后几步,一刀插入石缝,固定住沉舟所在的钢索。
架在断崖的其他几条索道,陆续离地而出。
索道上尚未抵达云朵的壮汉们,跟石头一样,“噗通”、“噗通”掉进黑乎乎的天波池。
“有没有办法阻止浮游山?”
靳月夔一脚踢回冯少镖主投来的流星锤,问全力压住刀柄的伊萨。
“得有空藤的雌株才行。”
伊萨双腿蹬地,紧抓被万钧之力拉扯的长刀,回答得有些吃力。
“你不是擅长模仿雌株吗?”
“相距十万八千里,又有山石包裹,我哪儿看得清雄株的气形?”
两人交谈时,最后剩下的三条索道也摇晃得越来越猛烈。
“有劳让个路。”
靳月夔一拳击中虢公子肋下,抬起一脚把他踢远。
猝不及防,有人不知由何处冒出,打他们两人间“嗖”一下穿过。
“诶?你是?”
靳月夔勉强看清这人一身蓝衣,用黑布蒙住下半张脸。
这人趁崖边乱战,跃上了一条索道。
那条索道拽地的铁爪已经起出大半,快脱离断崖了。
“你不要命了吗?”
伊萨无暇思考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是谁,着急提醒他。
那人头也不回直往前跑,转眼追上了前方慢悠悠行走的壮汉。
只见他手搭壮汉肩膀,轻松翻过对方肩头,轻盈地落到钢索前面。
动作矫健,如履平川。
需知这会儿钢索因浮游山的拉扯,震动得厉害,伊萨与靳月夔也不敢跳上去。
两人暗自替不速之客捏了把冷汗,揣测起对方是敌是友。
更着急的是虢公子,他闪到冯翼禅后,吹响骨笛召来更多蝙蝠。
这群蝙蝠没有袭击断崖上的伊萨与靳月夔,而是绕过他们直扑钢索上的两人。
沉舟距离浮游山只剩几步,一边跑一边拔出腰间短刀。
几道银光闪烁。
飞扑向他的蝙蝠好似被一阵风吹掉了翅膀,一个个掉下山崖。
沉舟接着一跃,跳上了浮游岛。
跑上钢索没多远的蓝衣公子就没这么好运了。
一大群蝙蝠“呼啦”一下截断了他的进路。
他进退不得,卡在了半空。
“替我看着。”
伊萨顾不上靳月夔是否有余裕照自己的话做,撇下固定钢索的长刀,跑向蓝衣公子所在的索道。
在他准备登上钢索时,崖下的天波池窜起一股水流,直冲索道。
那股水流在半空划出一个残月,轻而易举击散了黑色的不祥之物。
水花落尽,蓝衣公子的身影也被夜幕吞没。
“那是……”
那背影……伊萨有一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