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姬元凖走后,太康帝便坐在龙椅上等待。
待敬德带着一名学子走进嘉德殿后,太康帝望着下方被敬德带进来的学子,又朝着向他走来的大太监说了一句。
“敬德留下。”
正朝太康帝走来的敬德脚步一顿,停在原地躬身朝太康帝行了一礼。
“是。”而后敬德掌事大太监起身,一甩拂尘看向两旁。
“都退下吧。”
除了敬德,嘉德殿内剩下的所有太监皆是行礼有序的从嘉德殿的偏门离开。
刚被敬德带进来的学子见殿中唯剩他和敬德与天子三人,心中惴惴不安起来,行礼跪下时脚都有些软,声音都有些发抖。
“学、学子赵、赵、赵怀德……”
话刚出口,赵怀德心道坏了,但还是硬着头皮将参拜的话说完。
“……参见陛下……”
太康帝眉头下意识皱起。
“赵学子可是有口疾?”
赵怀德心下一突,急忙否认,一紧张,又口吃。
“不、不是!学子只是初见天颜,心生敬、敬仰,一时情难自禁……”
贵胄子弟尚能得见几分天颜,但那也是贵胄。
赵怀德的父亲是一州府城太守,虽有四品官职,但是是外放官职,其子弟自然是无缘得见天颜的。
太康帝揉了揉皱起的眉头,有些了然又有些无语。
太康帝的表情跪在地上低头回话的赵怀德自是不知,他也不敢看,只低着头,太康帝问什么,他便答什么。
耐着性子,太康帝又问了几个问题。
待赵怀德一一答完,太康帝有些失望的摇头,在心中下了决断。
此子心性不佳,回答太过刻板守旧,循规蹈矩,还需磨炼。
“敬德。”
敬德掌事大太监站在皇帝身旁默默看着,见到太康帝那明显的失望之色溢于言表,心下有了判断。
待听到了太康帝的声音,明白太康帝的意思,应了一声“是。”
便下去来到还跪在地上听候太康帝问话的赵怀德身边,温声开口。
“赵学子,请随老奴到偏殿暂作歇息。”
赵怀德愣愣抬头望着敬德,听到他的话,愣愣的哦了一声,起身便要跟着敬德走。
敬德双眼一瞪,咳了一声,朝赵怀德示意。
赵怀德这才回过神来,心下一惊,忙重新跪下,朝着上首太康帝重重一磕头。
“学子告退。”
这一声磕得实在,坐在上首的太康帝都听到了台阶下方隐约传来的‘咚’的一声闷响。
太康帝深吸一口气,又伸手揉了揉眉心,闭上眼朝下方挥了挥手。
“退下吧。”这人着实是有些木讷了。
待敬德将赵怀德领到偏殿交给自己的义子,嘱咐他几句回来,便是瞧见太康帝这一脸无语又头疼的表情。
“陛下……老奴去传唤下一位学子?”敬德试探性问道。
太康帝听见敬德的声音,没有睁开眼睛,好似过了良久,才疑问般问了一句。
“敬德,这赵怀德,你怎么看?”
敬德沉默躬身低头,他知道太康帝这只是象征性的问问他,并没有期待他的回答。
果不其然,下一刻太康帝便睁开眼,笑了一声。
“罢了,你个谨慎的老滑头是不会说的。”
敬德同样低头轻笑出声,竟调侃了太康帝一句。
“若不谨慎些,怎么敢在陛下您身边伺候?”
太康帝闻言,心中郁闷顿时一扫而光,朗声笑说一句。
“哈哈哈,也就你个老滑头敢在朕面前调侃朕了。去吧,将下一个学子带进来。”
见太康帝郁气扫光,敬德这才笑着退出嘉德殿,去殿外叫人。
第二个进来的是江承徽。
看见身着红衣身长玉立自带一股矜贵优雅气质的江承徽跟在前头引路的敬德身后款款朝殿内迈入。
太康帝眼睛亮了亮,望向下方来人,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期待这人如同他的文章一般,让他耳目一新。
来到御前,敬德这回没有去到太康帝身边站着,而是矗立在台阶下。
江承徽站在五节台阶前,双手扶袍挺身而跪,缓缓朝上方龙椅上坐着的太康帝行那君臣之礼。
“臣江承徽,叩见陛下。”
太康帝身子朝前微倾,声音里藏着笑意,语气却是带着故意为之的疑惑与质问。
“哦?江学子,你尚未有任何一官半职,竟敢以臣自居?胆子不小啊。”
面对天子质问,江承徽面色不改,不卑不亢,声音依旧不急不缓。
“臣以臣子自居,是在去岁除夕宫宴上得陛下亲口所言,小臣莫敢不从。且小臣如今过了殿试,即使不在三甲之列,小臣确信,也在前五之数。遂小臣敢以臣子自居之。”
“口气不小。”太康帝哼了一声,而后自己却是先笑了起来。
“江爱卿起身回话吧。”
此话一出,敬德的神情显而易见的变得惊讶。
陛下这是……
敬德看向江承徽的目光都变得不同起来。
此人,甚得陛下赏识啊。
江承徽嘴角勾起,拜了一礼。
“微臣,谢过陛下。”
站起身,江承徽垂首合手站立,静静等待太康帝的问话。
“江爱卿对于朕此次罢贬众多官员,可有什么想法?”太康帝看着下方一副优雅从容姿态的江承徽,心中忽然有些不爽起来。
江承徽闻言一愣,而后立即反应过来。
太康帝这是拿前阵子震怒罢贬抄家众多与南昌铁矿一事有关系的朝臣之事来为难他呢!
江承徽眼中思绪流转,不多时已在心中打好草稿,随即朝着龙椅上的太康帝又是一拜。
“陛下圣明。”
太康帝不动声色挑挑眉,等着江承徽继续说下去。
恭维完太康帝,江承徽直切入正题。
“微臣以为,陛下此举,起敲山震虎的用意。”
“哦?爱卿说来听听。”太康帝嘴角挂上笑意,身子放松,又故作惊讶。
“根据此次张贴出来的罢贬斩首名单所示,陛下最高只缉拿三品的朝臣,而后任由事情就此停止,便是要以此事告诫幕后之人,令其投鼠忌器。”
顿了顿,江承徽又开了口,只不过这回却是抬起头望着上方那双睿智冷静,又带着威压的眸子说道。
“陛下,您还是太过宽容了些。再一再二不再三,陛下还请早日决断。”
“大胆!”
看着台阶下江承徽那双明亮又通透的双眸,太康帝头一回有了自己的心思竟然能被人窥视到底的感觉。
难得的,太康帝的眼睛眯起,有些恼怒,斥了一声。
他虽是个宽容的帝王,但还轮不得江承徽一个弱冠之年的书生说教他!
独属于帝王的威压向江承徽而去。
江承徽被太康帝呵斥,不卑不亢的从容跪下告罪。
“是微臣僭越,还请陛下恕罪。”
跪下磕头之际,江承徽垂眸掩去眼底的一丝心悸。
无论心中如何波涛汹涌,外表上他依旧是那个谦谦温润,优雅从容的江三公子。
太康帝望着下方那有一股死猪不怕开水烫气质的江承徽,又是头疼的揉起了眉心。
上一个太过木讷,这一个又太过聪慧。
一个比一个令人头疼。
问江承徽问题反倒是被他给窥出几分帝王心思,太康帝都不想再跟江承徽多说了,这人就跟他爹一个样,不,比他爹还机灵。
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狐狸。
又问了几个问题,江承徽心下稍安,快速回答完问题。
这一行为又引得太康帝心中一阵感叹,此子真是有宰相之才。
唤了一声敬德。
敬德恭恭敬敬的将人给请到偏殿,接下来又是接连叫了两个人进来,太康帝一番询问完,面无表情的让敬德将人带走,引得二人心中一阵惴惴不安。
待看到接下来敬德带进来的人后,太康帝整个人都坐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