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言和赭铭真是难兄难弟。水云间一战后,一个伤了左臂,一个伤了眼睛。浑身上下多处挫伤和剑伤。
兰若哭红了眼,一边上药一边又责备。虽是责备,但语气里满满都是心疼。
赭铭趁机示弱,躲进她怀里,一副忍痛的模样。
兰若哭得更伤心。
“别哭了,我不疼。你再哭,该我心疼了。”
“都刺穿了,肯定很疼。”兰若的眼泪像断了线似的,全都砸在赭铭身上,“你是医仙,手最珍贵。”
“还有右手呢,一样可以悬壶济世,还可以……抱你。”说着便伸手揽在她腰间,松松垮垮耷拉着。
“兰若,我这一去,真怕自己死了。”以前再怎么身处险境,也不会这么怕死。他并不是一个没有胆识的人。
“我还没有跟你好好诉说我的心意。我以前总是想着,再等等……再等等,等你正视我们之间的感情,再跟你表明心意。可是兰若,我等得太久了。你能不能……能不能试着走一步,只要一步。剩下的我来走,好不好?”
兰若沉默着不说话,涂药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兰若,你说说话。”
许久,她才开口问道:“你想我怎么做?”
赭铭抬头看向她,屏住了呼吸,“我问你,你愿不愿嫁我?”
“怎么突然说这个……”
“兰若,”赭铭有些着急,捏着她的衣角,眼神可怜,“别再回避了好不好?你只要点头,剩下的一切,都交给我。”
赭铭的眼神越发凄惨,仿佛一被拒绝就当场昏死在床上。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终于,在他快要崩溃的时候,兰若点了头。
“好,我嫁你。”
赭铭松了口气。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衣角已经被捏烂了。
他单手抱住兰若细软的腰肢,像只濒死的鱼儿,终于有了水的滋润。
不过他也不敢把人逼得太急。先适应适应,再谈提亲的事。
“兰若,你真好。”
兰若摸了摸他柔顺的发丝,“你说的,一切交给你处理。”
“嗯!你只管好好等着嫁给我。”赭铭抬头,讨了个吻,笑意更浓。
相比较下,赭言就显得凄惨许多。
眼睛瞎了,照顾的侍女也不敢靠他太近,生怕被训斥。
“倒水。”
“哦……哦!”
明明是平静得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她怎么会这么害怕?
“你很怕我?”
侍女哆哆嗦嗦回道:“没……没有,我只是…不太习惯……”
说谎,连倒茶都止不住的颤抖。
“你走吧,换个人来。”
侍女如释重负,连忙跑了换其他侍女。其他侍女也不敢上前。
赭言身上煞气太重,一靠近就觉得特别压抑。眼睛还在的时候,那张俊俏的脸还能压制住几分煞气。
这会儿眼瞎了,戴着墨色的布绫,气息冰冷,煞气更甚!
正当侍女们相互使眼色推脱之时,门外响起一道脆生生的声音。
“赭言哥哥!”杨沐跑了进来,手上拿着一只竹制的蜻蜓,“你看看我在老家买的竹蜻蜓,可生动了!”
她刚从老家回来,还没来得及换上江家校服就跑了过来。
“赭言哥哥,你眼睛怎么了?眼睛疼吗?”
“瞎了,很疼。”
竹蜻蜓掉落在桌子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瞎了?”杨沐用力眨眼,“好端端的怎么瞎了?
“打架。”他可不敢说杀人。
杨沐紧张问道:“那你身上还有地方受伤吗?”
“嗯,蛮多。”
“眼睛以后还能看见吗?”
赭言犹豫了一会儿,回道:“不能。”
杨沐的眼睛瞬间涌上一层水雾,带着一丝哭腔,“那怎么办?你仇家这么多,没有眼睛会不会被人杀啊?”
赭言抬眉,“谁跟你说我仇家多的?”
“赭铭哥哥。他说你以前杀的人太多,仇家很多,也不招女孩子喜欢。”
赭言哑然,喝了口水。
杨沐突然觉得很难过。看不见以后可不能出去逛街了,免得被仇家惦记上。她又不会武功,护不了他。
“上药了吗?”
“准备换药。”其实药换了才没多久。
“我来帮你。”说着就拿起桌上的药罐,准备解开他的衣裳。“我轻轻的,不让你疼。”
衣裳脱落,露出粗壮的胳膊。腹上明晃晃的八块腹肌,很有力量。
杨沐甚至觉得他能一只手抱起她,在空中转几圈后还能安安稳稳接住。
这体格,太令人心安了。
解开绷带,身体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狰狞血腥,令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很丑?”
“嗯……”杨沐心情低落,心头像是有块巨石堵住了一般,“看起来很疼……”
“还好,能忍。”
杨沐扁着嘴,轻声道:“我上药了。你要是疼的话就跟我说。”
“嗯。”
身后窸窸窣窣,令人忍不住遐想。他莫名的、迫切的想知道身后的人此刻是何表情。
他猜不到,也想象不到。
“赭言哥哥,以后我当你的眼睛吧。”
赭言唇角微勾,正当他准备开口的时候,又听她说,“我不守孝了,守你。”
嘴角的弧度顿时消失。
良久,他才道:“你日后还要嫁人。”
“不嫁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杨沐朝伤口吹了吹,认真说道:“我娘让我自己看着办。就算不嫁人,家里的钱也够我花到七老八十了。”
他不说话了。
人如其名,是块木头。
包扎好伤口后,杨沐坐在赭言旁边,又问,“你发没梳好,用我帮你梳吗?”
“嗯。”
她轻轻柔柔的为他梳发,束发。一时间谁都没开口。
“赭言哥哥……”
“嗯。”怎么感觉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和哽咽。是错觉吗?
“你瞎了,以后会不会讨不到媳妇?”
“也许。”赭言一说完,看着她的方向,非常认真听她接下来的话。
“需不需要给你介绍一下。我认识的姑娘品行都是没得说。”
“……你不行吗?”